又有人也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果然如那人所说，里面又是沙子又是石头。
于是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叫骂声从小到大此起彼伏。
许正捡着一个离自己近一些又骂得难听的人踹了一脚骂道：
“妈的，都吵嚷什么？朝廷发下来的就是这样的，爱吃就吃，不吃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也不知是许正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这些人对有沙子的粥没了兴趣，果然本来还在排队的人开始呼啦啦的走了。
而那些真正的灾民就等着这一口粥果腹呢，哪里会在乎皱里有点石头沙子？大不了吃的时候仔细点，把大块石头挑出来就是了。
至于沙子，又吃不死人，吃进肚子也能拉出来，总比吃草根树皮要强得多吧？
一时队伍里的咒骂声也渐渐地小了。
“哼，妈的！要饭还嫌馊！一看就不是真灾民！以后全他妈给你们搀上沙子，看你们还来不来混白食！”
许正自然也能看出来其中的道理，因哈哈一笑对贾蔷说道：“小哥儿，你说朝廷发下来的米里面是不是故意搀了沙子啊？”
贾蔷也笑了笑：“咱怎么知道？想来应该不会吧。”
许正道：“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生得那些个有吃有喝的也来乞白食！
明儿就跟知县老爷说说，就算米中没有砂石煮的时候也给他搀上一把才好！”
贾蔷却问道：“怎么方才听人说，以前朝廷发下来的是黄米？”
许正道：“可不是吗，以前都是黄米，这回换成了白米，还有石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好白米能拿来赈灾吗？”
贾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又往同样受灾严重的唐县走了一遭，所遇到的情形大同小异。
贾蔷也没多逗留，又直奔保定府治清苑县去了。
清苑距离两处受灾严重的县不过百余里的距离，城中的流民却不是很多，想是流民们听说朝廷发了赈灾粮都回原籍去了。
在街上走了一回，路过一家德顺米行，却听得里边有吵嚷声，外头已经聚了一群闲来无事的人在那里看热闹了。
贾蔷也凑热闹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正在同米行的小伙计在争执。
那妇人揪着半袋子米说道：“你瞧瞧！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你们家里卖的这是米吗？这他娘一斤粮里倒是有半斤的沙子！”
小伙计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回骂道：“老猪狗，别在这里捣乱，这米里哪儿有那么多沙子？
粮食可不是土里长出来的？带点沙子又算什么？你回去过过筛子不就得了？”
妇人骂道：“放你那死娘的屁！种庄稼还要浇大粪汤子呢，怎么没见你吃的饭里有屎？难不成你是吃屎长大的？”
小伙计被怼得没了词，怒道：“你这老婆子好不要脸！当初买的时候就说得明白了，这米里头有些沙子，你自己说不妨事，这回儿又来闹事，你再在这里捣乱我就告诉我们掌柜，让官差来抓了你去打你的板子！”
贾蔷挤进店里拱拱手道：“这位哥儿，这位老婶子，你们这是……”
小伙计便拉着贾蔷说道：“哥儿你给评评理，这老妖婆只贪便宜，我们店可是明明白白做生意的，当初就告诉他了这样的米里有沙子，不过价格只要二百文一斗，她自己图便宜买了，买回去又来这里捣乱，说要退米，哪儿有这样的事？”
妇人又骂道：“你只说有沙子，又没说有这么多，这熬成粥吃在嘴里牙都合不上，让人怎么吃？”
二人还在那里争吵，贾蔷却是将妇人拎着的半袋子米看了一回，又将店铺米斗里的米看了看。
那妇人见贾蔷看得仔细忙又说道：“小哥儿你也瞧见了，这米能吃吗？”
贾蔷道：“好生洗洗也能吃，毕竟人家卖的便宜吗。”
小二听贾蔷帮他说话便得意起来：“你听见了没？还是有讲道理的人吧？
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捣乱！
若是妨碍我们做生意，我们东家知道了看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老皮么！”
老妇人又要开骂，贾蔷却说道：“你不过是觉得吃了些亏心里头不舒坦，这样吧，再多补给你一升米，你别在这里嚷嚷了，如何？”
老妇人一听这话便说道：“也使得，不过得补给我一升不掺沙子的米才行！”
“行。”贾蔷很痛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这回轮到小二不干了：“我说这位哥儿，敢问一声，您是哪位啊？竟然还能做得我们德顺米行的主意？”
贾蔷只是笑了笑，从霍龙手里接过一个小钱袋子在里面抓出一把铜钱道：“我买你一升米，你直接给她就是了。”
小二马上又换了脸色：“哎哟，没看出来，您可真是一位大善人，那我可谢谢您了！”
说着果然手脚麻利的称量了一升米给了老妇人。
那妇人得了米也不忘骂一句：“小崽子，今天若不是有这位公子，看我不闹翻了你们米行么！”
还不忘对贾蔷这位善人连声致谢。
贾蔷微微一笑摆手道：“罢了，你快回去做饭吧。我还要买些粮食呢！”
妇人得了便宜欢喜着去了，围观看热闹的人眼见热闹看不成了不禁暗地里埋怨贾蔷滥充好人让他们错过一场好戏，一个个觉得无趣也都散了。
小二笑呵呵的招呼贾蔷道：“这位公子哥儿，我一眼就看出来您是大户人家的哥儿了，瞧瞧这气度，这相貌都是与众不同的！您快请坐，我这就给您倒茶去！”
贾蔷也没客气，果然坐了。
小二也是感激贾蔷给他解了围，倒了一杯茶：“公子您慢用，不知您老怎么称呼？”
“鄙姓张。”贾蔷只看了一眼茶杯，不过是些劣质茶叶，丝毫没有想吃一口的意思。
小二便陪笑道：“原来是张公子，久仰久仰！这次多谢公子给我解围了，倒是让我省了许多口水。
方才听公子说想买粮？却不知您要哪一种，又要多少？我这就给您秤去。”
贾蔷却说道：“我方才听你说，你这里掺了沙子的米便宜？却不知多少钱一石？”
小二一愣随即陪笑道：“这……您这样的公子怎么会买这种掺沙子的糙米呢？您别拿小的玩笑了。”
贾蔷冷笑一声：“你啊，真是没什么见识，难怪只能在米行里当个小伙计呢！
谁说我买米就一定要自己吃了？我就不能买回去给我家里的那些个长工短工们吃么？
给他们吃，当然是越便宜越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