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台，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你不是要举办入城式吗？”
“没事，我提前进来看看，正式的仪式明天再办——你们围在这干嘛？”
“那边...”李定国指着前方，“那个花匠，他硬是要和林庆业跑步。180txt.com”
“那就跑呗...等等，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跑的？”|
“一个小时以前。他们还在跑，一开始没什么人看，然后现在全都来看了。耶尼切里和我们的人都在看。”
朱由检在这是一点都看不到，花园内里三层外三层都挤满了。虽然大家彼此都不认识，但两边对跑步都有非常深的“研究”。
“好家伙，他们打算跑到什么时候？”
“他们说谁先套对面一圈就赢。”
“这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他们到底图个什么啊！”
“他们没说，没有赌注，就说是某种‘传统的游艺项目’。”
“我知道花匠他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为什么耶尼切里都跑过来看吗？”
“不知道。”李定国摇了摇头。
“过去苏丹要处决大臣的时候，都会给那个大臣一次机会——他要和花匠赛跑。有时候不一定是花匠本人，也可以是花匠手下那些真正的‘花匠’。他们就在这个花园里面跑步，跑输了就地砍头。他们当然不敢砍咱们的头，但这是在暗搓搓的搞他们自己的仪式。”
“啧。”
“你怎么想起来让林庆业去跑的？难道你之前就有预感？”
“直觉。”李定国回答，“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突然要跑步。后来我就想，你好像讲过，朝鲜人特别能跑。其实我一开始以为意思意思就完了，没想到林庆业真的和他跑到现在。林庆业是在哪练过么？”
“嗯...不好说，但朝鲜人出了名地能吃，也出了名的能跑。大概，他们吃下去的东西都用作储备了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南朝鲜人可是能和王师健儿赛跑的。”
“其实在咱们这，也能看出来——壬辰倭乱的时候，朝鲜人不也是一路跑到鸭绿江去。我听说当时还把朝廷吓到了？”
“朝鲜人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是速度，而是整建制跑路。当时吓到朝廷一点就是：朝鲜王本人跑得比军情还要快，要不是不敢擅自过境，他们恐怕能赶在传令兵之前一路跑到东直门外面。”
“这...制台，他们整个朝鲜王室，还带着内外小朝廷一起跑，结果竟然跑得比传令兵还要快。这说明朝鲜不是一个人能跑，是男女老少全家都能跑路，这快得别人根本就学不来。”
“这确实不太好学...我在想，当初未必是不想跑，只是想到要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要是养个朝鲜王在旁边，朝鲜王极有灵性，感应到危险的时候机会第一时间报警。”
“不会的不会的，制台。现在哪还有能威胁到朝廷的反贼？要是有，我第一个上去，先把他撂倒再踩两脚。绝无二话。”
“别人说我知道是客气，你说了我就知道是认真的了——其实现在，咱们的活要分两部分，东边和西边。西边的活，咱们现在正在办。奥斯曼之后还有更大号的山贼。而东边，你知道是谁吧？”
“制台是说，我大哥？”
“我很高兴你还依然叫他大哥——你们两个的义兄弟关系是维系局势的最后一根绳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我是大哥带大的，我们几个义兄弟都是。他私下里是个很好的人，把家里的每样事都办得井井有条。但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们长大之后，身边聚拢了新的朋友，慢慢地就和大哥生疏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
“我看了天书，我也知道在没发生的历史上，我和他在云南的那些事。不过让我很意外的是，直到最后他都动过杀心。他和皇太极不一样，皇太极杀亲兄弟都毫不手软。但他手软了——所以他输了。反倒是我，我没有手软，因为我知道那时候如果再手软，江山真的会倾覆。”
“换句话说，他有时候太在乎个人的情感了？”
“是的。可能是他被琐事搅扰，让他很难分清主次。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他要是杀了我，做个真正的僭主，反倒没后来那么多事。但他没有杀我，他错了，所以他输了。我现在担心他又因为个人情感，做出什么新的蠢事，最后送了自家性命。”
“他看不清局势的吗？”
“他有时候会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因为他真的能把具体到每一个农庄的账册都自己过一遍，所以他对自己治下的情况了如指掌。在我所知的人里，只有万寿帝君和诸葛丞相能和他比。当然，他的德行和二位是没得比的。”
“不不，你太谦虚了，你那大哥算账的能力恐怕只有诸葛孔明能比。但论算账，万寿帝君比不了他。万寿帝君擅长的是培养一群人帮他打算盘，孙可望是亲自打算盘。不过后面那点你说得对，他的德行实在是不太好。万寿帝君能和他治下的每个人单独面谈，诸葛孔明也可以。孙可望嘛...他不怎么见人吧？”
“他算账的时候根本就不见人。他关起门来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全办了，整宿整宿地不睡觉。有时候过了一晚上去看他，就能看到他还是一个姿势坐那不动。然后就跟变戏法似的，一拨一拨人从外头进来，领了命令之后又一拨一拨出去。”
“他不睡觉的吗？”
“睡是肯定睡，但有时候睡两个时辰他就精神了。他好像一天睡两次，每次两个时辰。所以我几乎就没见他疲劳的时候，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和刚睡足一样精神。”
“这种人可就厉害了，一个人能掰开来当两个人用。他要是脑子清醒一点，绝对能当国之柱石。”
“那您看他那面相，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