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我去和热那亚决斗？”郑成功看这信，又把信放下，“可以倒是可以。186txt.com不过我说实话，我其实不太会做生意——真的，我只是半路出家。你看着我‘会’，是因为我有来自我老爹的家学，我这边也有许多精于此道的人给我提供建议，以及在经办事务中有了些耳濡目染。真要和那些专业的银行家对垒，我恐怕没法赢——毕竟，他们是靠本事当上银行家的，而我又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才有这么大的家业，我是靠我老爹的嘛。”
“这个你放心，其实我也不会打仗。但到了你我这一步，具体的事务可以交给参谋们去办。比起真的会打仗,真的会算账，对你我来说有一件事要更重要，那就是‘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这就像...老邵这时候不在，昨天我说吃火锅的时候，可以按签子来计价。”
“等一下，火锅如果按签子计价，那牛肉这样很贵的菜怎么算？”
“一个牛肉上插两根嘛。”
“天才啊！天才！你简直是就是天才！”
“诶呀，这个无关紧要，我还知道按不同颜色的盘子来算菜什么的...”
“细说盘子，细说细说。”
“你怎么和老邵说一样的话啊！这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觉得这个想法很厉害是吧？”
“那是当然。插签子来卖，按签子计价——这是一种精明的创意。就算一个人卖一辈子火锅，他都未必能想出这种创意来。有时候，他和更广阔的天地就只隔了一念之差。”
“这点对于热那亚也是一样。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热那亚的银行家不知道——或许，他们也知道热那亚在宏观历史上的处境。但无论如何，他们所处的地位都很难让他们做出有效地应对，尤其是一个‘统一’的应对。他们中或许有人觉悟了，但觉悟的人未必能说服其他人。只要整个热那亚无法达成对我们的一致决议，我们就可以徐徐图之，日拱一卒，悄无声息地瓦解热那亚在欧洲的经济霸权。”
“那么...你告诉我怎么做吧。”
“方法只有一个。”朱由检竖起一根手指，“纵观热那亚的历史，能够让整个热那亚达成一致的情况只存在一种，那就是破坏‘热那亚规矩’。这个规矩具体来说，就是‘尊重我的财产权’。这个规矩可以扩展，也有很多说法，但归根到底都是财产权。西班牙就曾经赖过账，触碰了这一‘热那亚规矩’，结果热那亚的28个家族倾巢而出，从内部把鼎盛期的西班牙给炸开了锅。”
“所以...我们只要按照‘热那亚规矩’来就行？”
“没错。只要我们在‘热那亚规矩’之内行事，热那亚就打不成共识——换而言之就是不掀桌子，而是走热那亚的路，让热那亚无路可走。”
“明白了...所以想要搞清楚热那亚是怎么‘没’的，我们要先搞清楚热那亚是怎么‘来’的，是吧？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学。说说吧。”
“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我大明远胜于热那亚，直接碾死热那亚并不是不可接受。之所以采取这种徐徐图之的方式，是为了教化热那亚，而不给整个欧洲留下一个‘以武胜之’的强权映像。你懂的，司马家不做人事，所以他们家都不敢说忠字，只敢以‘孝’治天下。赵匡胤黄袍加身，所以他也怕手下人有样学样。如果我们用武力来征服欧洲，就会在欧洲埋下‘彼可取而代之’的不祥种子。所以，虽然武力不可避免，但我们要尽量以德服人。不能形成‘以权势取之’的共识，而是要塑造‘天命所归’的神话。”
“所以...我明白了，我们得找找热那亚的天命在哪是吧？不过，热那亚本身是天命所归吗？”
“欧洲其实不好说什么天命的问题，所以我们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在欧洲重新塑造了罗马，通过恢复罗马的道统来间接确立天命——但天命不只是有罗马正统。人类中有一些根植于底层的，最根本的共识。比如同情，比如敬爱父母，比如保护自己等等。这甚至不只是人有，动物也有。大象看到死去的同伴也会哀悼；乌鸦和许多鸟类会反哺自己年长的父母；狗知道通过依赖自己的‘老大’来维持生存；而除了蚂蚁和蜜蜂之外，所有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都会怕死。而热那亚也遵循其中的一点——护食。‘尊重我的财产’，本质上和狗护食一样。你抢了一条狗嘴里的肉，其他狗就都会觉得你后面也会抢他的肉。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西班牙能让整个热那亚炸锅，因为哪怕热那亚是一群狗，他们也会和抢食的人拼命。”
“诶？”郑成功忽然想到，“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就把热那亚当做狗？”
“你已经会抢答了！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热那亚就是一条狗。热那亚总督的位置和威尼斯不一样，热那亚总督换条狗上去都没区别。这就说明，热那亚人的集体决策就是一条狗。狗解决不了太复杂的问题，你要抢他食吃他倒是知道反咬一口。但你要在他面摆当头炮、巡河车，狗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因为下棋超出了狗脑解决问题的能力。就是这样，把人作为生物的基本需求无限放大，你就能构建出一套‘热那亚式’的行为模式。这就是热那亚眼中的天命——适用于此的不只是热那亚。不需要教育，自然就能明白基本需求之重要，而罗马的天命反倒是需要教育才能让欧洲人明白。所以热那亚的这种思维非常有代表性。”
“哦...”郑成功摸着下巴，“我有一条狗，小时候有人打过他，他看到那个人就会龇牙咧嘴。我有一条狗，小时候有人给他吃了一块叉烧，他再看到那个人就会流口水。我有一条狗...所以要用这种‘我有一条狗’的方式来对付热那亚是吧？那么，热那亚这条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吃过哪一块叉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