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澡盆里划着橡皮鸭子，约瑟夫帕夏把舰队带到了雅典门口，带到了希腊——他的家乡。dasuanwang.com
虽然他是个希腊人，但他对希腊的记忆只有童年的部分。稍微大些的时候，他就去君士坦丁堡加入了卡皮库鲁——高门的奴隶。成为了宫里的人。
不过他没有加入耶尼切里禁军，也没有成为苏丹的太监，而是作为帝国的官僚被选拔。
虽然奥斯曼有种种的问题，这种制度有时候也被称作“血税”，但对约瑟夫帕夏本人来说则是完完全全的福利。他从一个乡下地主的孩子一跃为帝国中枢的封疆大吏，既没有在生理上阉割而丢失丁丁，也没有在精神上阉割而丢失自我人格。
他是整个奥斯曼千千万万羔羊中最幸运的一批。他甚至幸运到还可以和父母联系，可以回家探亲，还可以赢取苏丹的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然而这次重回希腊，他的人生境况和上次就大不相同了。昨日的一切幸运都恍如隔世。
这只是“精神意义上的恍如隔世”。他也知道，如果他越过面前这条海峡，那等着他的恐怕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恍如隔世”了。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约瑟夫帕夏难掩自己的失望。
卡菲耶海峡就在他的面前。和地图上所绘的一样，海峡的宽度甚至不到10公里，一边是希腊的陆地，另一边是岛链的北段。这么短的距离甚至可以游泳过去，任意一个健康的8岁小孩都能划着澡盆渡过这个水平如镜的海域。如果不行，就把四个澡盆串在一起。
而那艘红彤彤的战船依然还在地平线上。几天来，他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追着，而距离却从来没有拉进过，就像永远也摸不到的海市蜃楼。
“这就是卡菲耶海峡吗？原来希腊的古人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小科普鲁律还依旧举着望远镜。
“说来，你应该见过这里。我实际上并没有来过这个海峡，因为我回家走的是另一条路——虽然希腊的景色还是这样。但你上次去克里特时，应该确实是从这里经过了一次。”
“上次来的时候，我并未觉得希腊的海域有多么可怕...直到我遭遇了哪些铁链锁起来的铁甲船。如果震旦军能在这条海峡中间摆上一长条，海峡就被封锁住了。”
“我确实是很想看看你所说的的‘铁索连船’是什么东西。因为据我所知，金角湾也有这样的铁链。光是一条铁链就可以封锁海峡了，用铁链把铁甲船串在一起，这还真是奇妙的想法。但如果在这里看不到，我们也只能后退了。”他望着海峡：
“就像...诗人俄尔普斯去地府拯救被毒蛇所害的妻子欧律狄刻。冥王哈迪斯开出条件，直到离开地府之前绝不能回头看一眼——只要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就再也没有脱离的机会了。我们也是一样，虽然真的很像进去看，但一步也不能跨进去。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
“您的选择真是智慧。”智慧的菲兹·科普鲁律做出了“智慧”的评价。
“那么，到此为止了。我们走...”
“等一下！约瑟夫，你看！”菲兹·科普鲁律指着海面，“又来了一艘！”
“哦？”只要回头的约瑟夫帕夏举起了望远镜——果然，地平线上出现了第二艘红船。他很肯定这不是什么幻象，因为两艘船的姿态不一样。
“约瑟夫帕夏，果然，他们有埋伏。看来之前的决策没有问题，我们只要进去了就不可能再出来。”
“呵，我好歹也在海上跟威尼斯人斗了十几年，这种招数我见过许多次了。你信不信，接下来他们还会上来装模作样地打一场，然后佯装败退，继续试着诱我们进入岛链的内海。我敢打赌，周围一定就埋伏了许多有趣的震旦或者威尼斯的船队。只要我们贸然进入内海，就一定会被包围。”
“您的智慧让我倍感安心。在克里特的那段日子里，我和那些没有脑子的耶尼切里共事，我都快要疯了——和聪明的人一起共事，真是令人愉悦。那么，约瑟夫帕夏，我们现在要撤退吗？”
“不急，这是个好机会。我猜他们要上来诱敌——如果他们真打算诱敌，我就反过来趁机将其吃下。这是观察震旦战船的最好机会。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试着俘获一艘。”
“他们...帕夏！”菲兹举着望远镜“对对，就是这样！他们用铁链把两艘船锁起来了！”
“竟然真的有这种事...”
视野中，两艘“红色船”缓缓靠近，船上的水兵开始抛接绳索。先用绳索互相拉进，然后用铁链互相锁紧，相距10米。
“你上次看到的就是这样？”
“没错，但我没看到这种大战舰互相连接，只看到那些比加莱战船高一层的方盒子船互相锁紧。”
“那我们赚到了。传令下去，散开！展开战斗队形，没有我的命令全都不许动！”
号角声传达了帕夏的指令，训练有素的舰队开始列阵。从松散的行船阵型，列成一字长蛇阵——勒班陀的双方就是这么打的。
每艘船都尽可能地堆到第一排，来增加正面冲击的宽度，方便绕到侧后；每艘船也尽可能地靠近，靠到船桨和船桨几乎碰撞的位置，以此来增加冲击的“力度”。
冲击的指令需要舰队的指挥官，也就是约瑟夫帕夏来下达。没有他的命令，其他的战船也很难脱离阵型行动。因为前后的战船会相互携裹，被夹在中间的船根本就出不去，只能和其他船一起进退。
帆桨战船动作灵活，列阵的速度也很快。帕夏的命令传达后，所有的风帆都被降下来——三角帆收放灵活，而且也是挂在桅杆上的。一声令下，三角帆就可以降落到甲板上，以消除风向的影响。每艘船都按照训练中所记忆的位置划桨进入战斗阵位，然后才升起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