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帕夏，今日还是一样吗？”
“嗯。mijiashe.com今日，那艘红色的战船也还是在前面跑...真是见鬼了，只有划桨能偶尔靠近些，但桨手没力气后又很快被甩掉。总觉得像是烟雾，看得见却摸不到。”
“这可能是...算了，大概只是我多想。”小科普鲁律欲言又止。
“你想到什么了？”
“不，还是不说了。虽然人家叫我菲兹，觉得我是个聪明人。但作为一个聪明人，其实不该相信这些迷信。”
“有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约瑟夫帕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尽皆知的传说。传闻在技术和工艺上，只有震旦是健全人，罗马人瞎了一只眼，其他人全都是瞎子。”
“对，我听过。我还看过波斯人写的百科全书，里面说震旦的总督府门前都有块大石头，每个进去告状的人都会在石兽上锤一下。一天之后，大石头就被锤成石兽了。这简直是魔法——难道你也觉得这是魔法？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没上过学的人才会相信魔法。你们这种耶尼切里，应当只相信苏丹和数字。”
“虽然如此，但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都很难和魔法区分开来。8世纪波斯炼金术士扎比尔·伊本·赫扬，他曾经在著作里描述过一种《震旦铁》，一种神奇的金属，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也不会生锈。震旦铁通常以‘震旦鎏金箭’的方式被进口，这种箭可以打穿三层铠甲，只要中箭就会流血不止而死。”
“这是...这难道真的是魔法？”
“我也不知道。”小科普鲁律摇了摇头，“实际上这种‘震旦铁’的记载非常频繁，经常在宝石学和地理学的著作里出现。药学上把震旦铁当做一种名贵的药材，炼金术认为震旦铁可以用来制作贤者之石，历史学记载了巴林和怯失两国为了争夺震旦铁剑而爆发了战争。但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震旦铁很珍贵？但是...但是在震旦却只是拿来做箭头？箭头可是消耗品。”
“没错，在阿拉伯世界被视作宝物，乃至可以外敷内服的震旦铁，在震旦只是量产货。实际上12世纪的波斯天文学家内沙不里在去震旦游览的时候，他发现这玩意儿在震旦竟然被拿来铸造大钟，而且每个有城墙的城市里都有一大堆。这就是‘先进的技术’，而在阿拉伯人看来这就是魔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既然这种技术先进得和魔法一样，我们就应该小心。这海市蜃楼一样追不上的诡异红船，不应该一直去追赶。我们应该后退。”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能听从你的意见。”
“为什么？”小科普鲁律无法用理性来理解这种送死的行为。
“你既然读过书，那你也一定知道勒班陀海战的细节——首先这场海战在开打之前就输定了，因为帝国的舰队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基督教那边。威尼斯还把六艘加莱赛船摆在勒班陀港的门口，每艘都比帝国最大的战舰还要大。那，明知道打不赢，为什么舰队还是要出港去送死？”
“因为...”小科普鲁律压着声音，“因为这是苏丹的命令。苏丹命令他们必须出去。”
“所以我们现在和勒班陀不是一样吗？”约瑟夫帕夏摊开手，“难道我们现在不也是被太后苏丹娜逼出来的？我们本来就不该在这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加里波第要塞的港口里头待着。只要我们在里头待一天，就能有一天的威慑。我们一旦出了港，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威尼斯人是送我们出来的，我猜他们现在大概收工了。呵...”
他笑了一声：“本来应该是他们在海上受苦，接过现在变成了我们。”
“这都是为了帝国，约瑟夫帕夏。也是...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所以，你也知道了？有些事情虽然知道做了就会死，但有时候也不得不做。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要塞外面本来就是威尼斯的控制区——本来我们一个前哨基地。”
“在哪？”
“在克里特，就是你待的地方。所以从你败退回来开始，我们就注定要经历今日的窘境。拥抱你的命运吧，虽然命运这种说法并不清真，但我们也只能如此。如果这种战舰像威尼斯人的加莱赛船一样只有六艘。但我就怕...我就怕像震旦铁一样。在阿拉伯被当做灵药，结果震旦那边多得能拿来铸大钟。”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怎么办？”小科普鲁律追问。这关系到他还会不会继续在这艘船上待着。
“有一个临界点。走，去地图室。”
——回到地图事，约瑟夫帕夏在海图上找了一会，用尺子画了条线：
“就是这里。卡利斯托和安德罗斯岛中间的这个海峡，地图上说这里是‘卡菲耶海峡’，字面意思是迷雾。我很少来这里，兴许这里真的有大雾。这里是群岛的最北端——雅典门前的群岛比你汤碗里的肉丸子还要密集。过了这道‘迷雾之峡’，我们如果被堵了后路，就要绕道两三天才能从群岛里出去。”
“海峡的宽度是？”
“5海里，非常短。和爱琴海其他的岛屿一样，这个距离短得甚至能游泳过去。一旦我们贸然进入，震旦再用那些连环铁甲船封锁海峡，我们根本就出不来。所以，我们要先确认——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侦查出了震旦舰队的实情，将其击破，以还来功勋。但如果我们侦查不了，或者侦查出不妙的结果，那就只能跑了。”
“所以。”约瑟夫帕夏按着地图，“就到这里。在进入澡盆以前，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以前，我们会停在这里寻求别的办法。我们也只会追那艘红船，追到这里。如果还是无法确认震旦舰队的情况，我们就再次退回开阔水域——计划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