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猪肘还行吧？”
“嗯，咸淡正好，酸菜也解腻。400txt.com”朱由检用白面包片擦了嘴，“说来，这好像是一次请我吃饭。”
“没挑个有意义的时候请你还真是遗憾。”
“但这菜不错。也不是非得挑什么‘意义’，好吃就行了。”
朱由检的面前有4个空的瓷盘子，一大三小，都吃得很干净。
大的盘子里装着一整根猪骨，是吃猪肘剩下来的骨头。
剩下三个盘子里，刚才分别盛着炒糖饼、猪油烤牛胸，还有血布丁和香肠的拼盘。汤是红色的甜菜汤，刚才已经收走了。饮料是一大杯啤酒，杯底还挂着泡沫。
“老邵，你倒是想问问你，你觉得这个菜是什么水准？”
邵纲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不好说。
“说嘛，你觉得哪里可以改？随便说。”对面的克里斯蒂娜也想让邵纲提些意见。
“那既然克里斯殿下问了，那我就直说...这个，在饭桌上啮骨，好像不大合规矩。再说啮骨就啮骨吧，还得拿刀来切。”
“拿刀切你都受不了吗？嘿嘿，老邵我可跟你说，之前不但拿刀切，还直接上手抓。一手按着骨头，一手切猪肘子，切下来之后用手抓着猪肘和酸菜一起往肚子里送。”
“我的妈耶...”邵纲都快闭上眼睛了。
“额...当然我给改了，这是不讲究的吃法。你看这不是有筷子吗，都可以改。还有别的可以改吗？”
“吃什么我倒是没意见，好吃就行。啮骨什么的，其实也不用特别讲究。要说我对什么最有意见，就是那个面包。”
“面包？”克里斯蒂娜看向了手边的面包。面包上沾了些油渍，她刚才切猪肘的时候擦了手。
“哦，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从小到大习惯了。不能浪费粮食是吧？”克里斯蒂娜问。
“是的。吃什么都行，吃不坏肚子就好。但用粮食来擦嘴，实在是有些浪费，浪费就是最大的不合礼。”
“有道理，很有道理。”克里斯蒂娜深以为然，“虽然这个面包一会要拿去喂狗的。但这种白面包，许多百姓一辈子都未必能吃上。犬彘食人食而不知检，这叫率兽食人，是暴政。不过边界在哪里？人吃的一定不能给狗吃吗？”
邵纲回答：“那倒不是。照理说，家畜本来就可以吃人的剩饭，人能吃狗也能吃。只是‘精细的餐食’不能拿来喂狗，狗不能用人的礼节吃饭。这种白面的面包只是拿来擦手擦嘴就喂了狗，这是不合礼的地方。”
“哦，明白了，我会吩咐下去的，今后一律不准用面包擦嘴。不过今天这个，还是喂了吧，喂最后一次。布鲁诺！布鲁诺！”
她朝门外喊了两声，一只柯基晃着尾巴从外门跑进来。
“布鲁诺，最后一次吃面包了哦，以后都不准吃了。”她在布鲁诺的脑门上摸了几下。柯基张了嘴，面包下了肚。
“还有你的面包，也喂了吧。”她用手示意朱由检。
“你的狗怕生吗？”
“给它吃的就不怕。布鲁诺，过去吃面包。”
“布鲁诺”非常熟练地跑到桌子另一边，准备清理餐厨垃圾。
朱由检也像她一样在狗头上拍了几下。柯基张嘴，把面包吃了下去。
“这怎么和移动垃圾桶似的...还挺智能。它吃骨头吗？”
“柯基吃不动大骨头。巴卢！巴卢进来！”
一只高头猎犬应声窜到门口，没有进门。克里斯蒂娜把猪骨头抛过去，“巴卢”仰头接住了。
但巴卢没直接吃。它含着骨头，往餐桌另一边看——它盯着朱由检，尾巴像螺旋桨一样摇。
“你的狗都是全自动垃圾桶吗？”
“诶呀，乡下土财主，没那么讲究。把骨头喂它吧，要不然它要进来抢布鲁诺的东西吃了。”
朱由检丢了骨头过去——巴卢也在半空接住，然后叼着骨头闪到了一边。
“说来，老邵。”朱由检回头问，“宫里头怎么喂狗的？”
“宫里头只养猎犬，不像这这里当做宠物来养，所以照着猎犬来喂。每日吃生骨，也饲喂活鸡来练习。”
“那宠物怎么样？”
“宠物，那就是猫了。猫喂猫粮嘛，店里有卖。宫里有时候也去采买猫粮。”
“你们的猫是喂猫粮的？！”克里斯蒂娜楞了一下。
“是啊，当然喂猫粮。养猫的多了，当然就有卖猫粮的店。”
“那猫粮是什么？”
“猫粮不是什么‘特定’的东西，猫粮是一类猫饲料。喂猫粮讲究个‘生腥味’，所以喂泥鳅、猪肝之类的。泥鳅是地里到处都有，猪肝是下水。这两样要专门到猫粮店才好买，猫粮店也会每天进新鲜的货。不过也有干货，干的泥鳅和小鱼干之类。南边也有喂螺肉的，都是些小玩意儿。”
“嗯...”克里斯蒂娜点了点头，“这才是我想要的，罗马的样子。商琳琅满目，就连猫粮也有专门的商品店。果然一个国家的文明，要从猫猫狗狗的肚皮里才能见到啊。那，老邵，你帮个忙行不行？”
邵纲微笑：“尽管说，制台的...家属，就是朝廷的，贵客。”
“我拟个菜单给你，你帮我审查一下怎么样？就像今天这些菜，你觉得有哪里不合礼的就提出来，回头罗马的宫廷菜就照着你定的来。”
“你这么早就要订菜单了？”朱由检问。
“不光是菜单，我要修《罗马会典》，这和修《罗马法》一样重要。《会典》里头应当规定罗马的仪式，形同教会的信经。‘罗马皇帝吃什么’，是头等大事。我要规定罗马皇帝只能吃四菜一汤...哦不，三菜一汤，而且只能从规定的菜单里面选...不对，得吃规定的套餐。就今天吃了炖猪肘子套餐，就不准吃红烧肉了。”
“你这修不是《会典》，你要修的是《禁中诸法度》...行吧，你要折腾罗马皇帝就随便折腾，反正罗马皇帝不是你也不是我。老邵那你就帮帮他，要是没空就找张苍水来商量一下，拟一个《罗马会典》的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