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个也是...”
“这个也是叽里咕噜？”
“对，也是科普特人。ggdbook.com师父，什么都问不出来怎么交差？”
邵纲看了看满大街的难民，摇了摇头：“问不出来也是一种答案——难民里头科普特人居多，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唉，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就是如此啊。我曾听制台说，早些年希腊人统治埃及的时候，埃及人的待遇还不错。我当时就对此嗤之以鼻——希腊人对埃及人不错，那再来一批呢？一批一批又一批。早从印度那里就看出来了。印度那些小黑人，哪个不是原住民，那个当年不也被怀柔过。然而外人，终究是指望不上的，不是谁都能像我朝一样做几千年的善人。”
“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么，师父，我们可以回去了吧？风已经采完了。”
“我们要采的又不是这个风。埃及人过得怎么样，从印度来就该有数了。我们要问的是，为什么磨坊主这个玩意儿在西边成精了。”
——“所以，这位买买提先生，你对埃及的粮食都要由磨坊主经手，有什么感想？”
“我感觉良好。”
“师父，他说他感觉良好。”
“废话，他是开磨坊的...”
“可只有在这里开磨坊的奥斯曼人会讲波斯语，其他人我们没法采访。”
“那你就问问他，这个磨坊是怎么来的。”
——“我的磨坊？自然是从马穆鲁克老爷那里包来的，和其他的包税商一样。只是他们包的是农田，我包的是磨坊。我只要每年给马穆鲁克老爷上一笔贡金，我就能把剩下的钱装进口袋。”
“哦？”邵纲追问，“那么如果不交贡金呢？”
“不交贡金自然是不能开磨坊。私自乱开会被马穆鲁克老爷扔进尼罗河里喂鳄鱼。”
“有意思...我知道整个埃及都种小麦，小麦也要从磨坊过一遭才能吃。那开罗之外，埃及的别的地方又是怎么处理？”
“全都一样，他们向土地的所有者交纳贡金就可以开磨坊。如果不交贡金，那自然是不能开。”
“谁规定的？”
“当然是地主老爷规定的。”
“行了，就这个。”
——“所以，你认为关键在这里？”朱由检望着他。
“没错。头儿，我认为关键的区别就在这里——有时候，我把国内的事当作天经地义。但有时候，我们才是独树一帜。在天朝之外，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土地竟然是归私人所有。结果竟然，买了这块地就能管辖地皮上的百姓，真是岂有此理！百姓又不是奴隶，怎么能和地皮捆绑在一起卖？这种恶事我只在蒙元那里见过，没想到满世界都是这样。”
“嗯...”朱由检慢慢地点头，“有道理。关键就在于，我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土地都必须听从朝廷的指令。但埃及，还有西边的其他地方则不然，他们有封建领主。封建领主和地主在经营上是不一样的。封建领主可以直接出售‘权力’，而地主没有资格。所以...啊，我明白了。”他恍然大悟：
“啊！是这么个原理。所以同样是磨坊，中国的地主会选择自己开个磨坊。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他们只能开个磨坊。而封建领主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创造’这么一个‘磨坊权’，然后把它卖出去。啧，真是无法无天的地方。”
“头儿，这倒真是很不一样。他们满地都是小诸侯，又吃麦子，结果就搞出了‘磨坊主’这么个成了精的东西。那咱们...”
“知道症结在哪里就好办了。我们要写理解这里的情况，因地制宜，对症下药——如果我猜得没错，马穆鲁克在布施的时候也是直接通过磨坊主和面包师来进行布施。或者...”他停顿了一下。
“哦？头儿你猜到什么了？”
“只是个猜测...我猜，包括马穆鲁克在内的整个西方世界，都有可能通过磨坊主这个渠道来管控经济，因为这里是所有粮食的毕竟之处——小麦要磨成粉才能食用，面包要用面粉才能烤。那么，如果我们要检测埃及社会的运行状况，我们就应当把‘磨坊的运营情况’当作主要监测指标。比如...”
他想了想：“比如...粮价。克里斯说得对，我们那一套在这里不太行得通。因为我们那里，粮价就是稻米的价格，顶多再加些米糠之类。而在这里，粮价其实有很多含义，而小麦和面粉的价格实际上和民众并无太大关系——小麦、面粉、面包，全都有自己的价格，而民众只吃面包，只有很少一部分会吃小麦和面粉。”
“啊，道理。”邵纲点了点头，“这招不错。因为领主地小麦是卖给磨坊主的，而磨坊主也是出售面粉给面包师的人。我们虽然很难同时把握三种原料的价格，但这不重要，我们只要监察磨坊就可以了。那么，头儿，我建议重新整理埃及的磨坊，给所有的磨坊颁发证照。一切运行照旧，但是他们必须持照经营，然后留档备案。”
“可以，去办吧。不过，为了整肃埃及，我们要做的不止这个——我打算把这件事当成预演，因为封建领主领主和小麦这个天造之和遍布半个地球。以前我们从未碰见过这种情况，所以必须要仔细研究埃及的诸多问题。这样后头在应对欧洲、奥斯曼的时候，就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那么，头儿，你要制定一些调查方向我们才能行动，我们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好，我想想...大概是这么几个问题——第一，埃及百姓对面包售价的心理底线在哪里；第二，如果埃及的百姓不吃面包，那他们还能吃什么；第三，如果埃及的百姓无法使用磨坊，那他们如何食用小麦。再者，你还得调查一下小麦的去向。是不是小麦都流向了磨坊？是不是面粉都流向了面包房？如果不是，那么流向了哪里。这些渠道都得调查，方便我们在必要的时候将其管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