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的这些手下，是‘税警’？”舒贾指着在远处在码头列队“税警”们，他们穿的和先前就到达孟加拉的明军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换成了蓝色。xiaoshuowanben.com头顶也还是重檐尖顶的铁帽，头顶的避雷针还是一样戳到天上去，连手上的武器也不一样。
“对，他们就是税警。”
“为什么他们明明和军队一样，却要叫税警？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点就是...名字叫税警。”
“您是在敷衍我吧...”
“你要我说实话吗？”说着，郑成功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头望了望朱由检。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便解释道：
“一个现代国家应该实行军警分离，军队和警察之间的职能要分得明明白白。不能让军队去维护治安，也不能让维护治安的人员端着枪就上战场。一个封建国家的军队有时候大而无用，就是因为他们全军都分布在全国各地维持治安——众所周知，治安战对一只军队就是毒药，能让军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腐化。”
“等等，军队不能打治安战？这是摩诃震旦的常识吗？”
“当然。”郑成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在我们那里，这是常识。所以军是军，警是警。警用来剿匪，军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诶？可你们的军队不是比你们的警察还先到印度？”
“那是因为你们已经不是一般的土匪了，只能调动军队来主剿，由警队来协剿。等剿灭了盘踞在印度的蒙元匪帮，王师要接着西征。而印度，协议都说了，由我们来维持印度的治安问题，协助阁下建立一支稳定而可靠的现代武装力量——这里头也包括军和警。”
“等等，你们也要在印度组建这样的税警队？”
郑成功摆了摆手：“你想歪了。兰芳公司的税警总团是特例，因为兰芳公司会遇到大量暴力抗税的武装团伙，所以税警总团拥有和王师一样的武备。别的警察，有个棒子就行了——说到棒子，你们要多和他们打交道。是吧，金虎？”
“是的思密达。”在后头端着枪的金虎点头回答。
“他们就是棒子？”舒贾指着他问。
“不，我们叫他们朝鲜人。将来在印度组建的警队会有很多朝鲜人，他们比你们早开化，是你们最好的老大哥。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们，他们会亲切的告诉你们。”
舒贾回头看了看金虎。从装束上，他确实是看出两拨人的不同。明军戴着重檐的铁帽，而朝鲜人戴着锅盔。明军的头顶头避雷针，朝鲜的头顶没有竖起来的尖，但是坠了根羽毛，沿着帽子的左侧垂下，像锅盖的把手。
再一看，两边竟然连枪也不一样。朝鲜手上的枪显然要短一截。
难道当了朝贡国，连枪都要短些？舒贾有些后怕。他问郑成功：
“他们这个枪...是不是特地截短的枪？”
“那个？哦，确实是特地截短的。不过那是线膛枪——你知道吧?带膛线的那种。”
“线膛枪？这还能用来打仗？我们也有线膛枪，但只能用来做猎枪。”
“所以这就是观念问题了——你看到的这种短管线膛枪，其实就是一种警用武器。他和滑膛枪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开枪之前要先瞄准。”
“合着你们的射手从来都不瞄准？”
“嗯...看来阁下对火枪兵的运用已经落伍了。火枪要瞄准这种概念，仅存在于冷兵器为主的部队。我们王师从来就是闭着眼睛搂火，管他能不能打中，端平了打就是，全看天命。枪炮齐射，他还能翻天不成？要还有死剩的，大不了上刺刀捅翻。”
“等等，等等，我想先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拉杰普特人。”舒贾指着西方说，“达拉舒科可就是输在拉杰普特人的手里，他们不怕大炮。”
“不怕？大炮都解决不了他们？那就上双倍的大炮——都这年头了，还说什么勇气、武力，未免太落伍。这些所谓的悍不畏死的精兵，顶多是多抗住一轮炮而已。管他是什么拉杰普特人、锡克人、郭尔喀人，在王师面前都要跪地求饶。你们，还是年轻了些。这点你们应该多学学朝鲜人。朝鲜人会教会你们如何用子弹去破除封建迷信。”
“我们能不能得到这些武器？”
“你们？”郑成功本来想要直接回答，但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望了一眼朱由检，后者也冲他摇头，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为什么当初会给朝鲜装备这么多连明军都没有大规模列装的短管线膛枪呢？原因就在于，朝鲜人呢就算拿到了线膛枪也没用。朝鲜整个国家的军事结构都是瘸腿的，他们基本没有骑兵，炮兵也因为大明连续200年的贸易禁运而荒废，朝鲜的炮兵现在仅有洪武年的水准。
朝鲜军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鸟铳手了。当年的壬辰倭乱结结实实给他们上了一课，让朝鲜的轻火力一下子就上来了。结合朝鲜军自身的习惯，他们的鸟铳手的质量可谓相当不错。
然而，壬辰倭乱并不能帮朝鲜人补足重火力的课，因为日本炮兵还不如朝鲜呢。朝鲜好歹还有点火箭、抬枪之类的大玩意儿，日本干脆就只有射石炮，还有几门当宝似的买来的佛郎机。日本的骑兵更是堪称锅底，因为朝鲜人好歹能买到马，而日本根本就没有能用的马。
然而现在南明已经建立，旧有的政策都要被重新梳理一遍。在明朝日三国全部都解除名义或者事实上的锁国后，保密已经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过去大明甚至只需要控制牛角的输出就可以压制整个朝鲜的制弓业，但现在朝鲜人爱买多少买多少，买回去磨光了盘都绰绰有余。火器就更不用说了，****或许还可以保密，但大明不可能硬生生拦着朝鲜不让他们铸炮。炮是刚需，一支军队怎么能没有炮呢？
这些问题现在还并不突出，因为刚刚成立的朝鲜宣政府还在和南京朝廷磨合。所谓“再造之恩”迟早会随着一代人的逝去而渐渐淡化。到了那时候，南京朝廷和汉城宣政府之间的关系就值得推敲了。朝鲜到底算外藩还是内附？外藩就要划线；内附更麻烦，要负责。
朝鲜自己也有自己的问题。朝鲜也有重文轻武的传统——这种文官门阀朝廷在中国历史上可谓相当稀见，因为魏晋南北朝的门阀都是文武兼修，而朝鲜连武班系统都转化成文官了，国内的治军体系可谓一团糟。
在朝鲜军本身就扶不起来的情况下，大明也并不想帮朝鲜把短板补齐。在朱由检的构想中，大明会通过限制火炮的重量、以及炮铜和战马的输出，来逐渐影响朝鲜的军工。
这样倒是能在可预见的未来内限制住朝鲜军的独立性。
然而世事难料，谁能预料到朝鲜未来不会出一个黎利似的家伙，把反明当做纲领，把朝鲜本身激烈的阶级对立转嫁到明朝关系上去。实际上这根本不用料想，因为朝鲜从属于满清的二百年就是这么做的，李氏朝廷就是靠着明里暗里的反清，靠着欲绝还迎的态度，两边讨好清廷和国内舆论。
现在没有清廷这个方便的树洞，朝鲜又如何转嫁国内矛盾呢？改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改革的，只有维持两班门阀才能维持朝鲜的政局，朱由检也更不想帮朝鲜解决内政问题，大明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
这是个需要长期思考的问题。如果朝鲜希望合作，那么这个问题应该由双方来共同协商解决。依靠行政手段强制让朝鲜瘸腿，这终究不是个事。哪怕是伪军也得有几只门面不是？
朝鲜的问题尚且如此，印度的问题就更大了，因为印度军根本就没有结构性的短板。印度有人、有马，有炮，有仅次于的大明的全球第二的人口。这种情况下，往印度送什么东西都是在给印度浇水施肥。
“你且等一下，我去问问。”想到了这一点，郑成功回过身去，把朱由检拉到了一边：
“怎么办？要不要给印度人输送军备？”
“我想想...”朱由检想了不到三秒，当即拍板：“要！我们不卖短管线膛枪，我们直接卖长管的！什么最厉害卖什么！长管线膛枪，百步穿杨biubiubiu。最先进的复合材料将军炮、能飞几里地的大火箭，通通给他们满上。都要最大的！”
“可为什么呢？你都不给朝鲜和日本卖这些，为什么给印度卖？难道印度人更加忠诚？”
“嘿嘿嘿嘿。”朱由检冷笑几声，“因为朝鲜和日本是政治概念，印度是个地理概念啊~”
“什么意思？”
“就是莫卧尔失能之后，我们会让印度重归于混沌，印度境内那两千多个土邦都会解开镣铐。再也没人会试着统一印度了，再也没人能够统一印度。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是要卖保养起来非常麻烦的尖端兵器，麻烦到离开大明的指导就无法维护。”
“啊！”郑成功恍然大悟，“长管线膛枪卖给他们，他们是要炸膛的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嘿嘿嘿嘿~~这样一来，国内的生产线就有排不完的订单，我们可以进一步扩大生产线了，用印度的钱来养着我们的生产线，真有你的。哦！对了，我再从欧洲那里倒腾些猎枪过来吧！我跟你说，村长级械斗的时候那可好用级了。”
郑成功一下子就明白了朱由检说的。试想2000多个土邦中的两个开打，双方不到几百人。这时候，如果某一方拥有一杆能百步穿杨的长管线膛枪，一枪一个点杀敌方大将，甚至连酋长也能一并点杀了，那该有多厉害？这时候就不是钱的问题了。花一杆枪的钱，能解决村长械斗的问题，这钱花得可太值了啊。正因为值，所以可以抬价，这才有利润空间。
“诶？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听两人这么一说，邵纲忽然叫了起来，“您二位等等！我去去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朱由检和郑成功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邵纲飞奔而去。他们望见邵纲冲回锦衣卫的营房，在里头鸡飞狗跳翻找一阵，戴着几个锦衣卫扛着个衣橱似的大箱子又跑了回来。
“头儿...呼...呼...”邵纲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红，极为兴奋。
“等等等等，老邵，你喘口气再说...你要干嘛？你跑回去拿这么大个箱子回来干嘛？”
“头儿，你要卖给印度又贵又没用的东西是吧？”
“是啊...”
“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邵纲弯腰开箱，猛然一提，从箱子里掏出个六根枪管的大家伙！
“这什么玩意儿啊！加特林吗？！”
“等等，还没完！”邵纲又叮咣五六，从箱子里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里头掏出一面圆盾，一把斧子。他把圆盾缺了一口，正好卡在枪管后头。他又把斧子支在地上，用斧柄架住那杆六管“加特林”。
“头儿！这就是传说中的，威力巨大之迅雷铳！六管连发，如暴雨打梨花，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最重要的是，子弹打完了，他还能这样！”说着，邵纲左手提着枪，护盾超前，另一手把撑在底下的斧子掰了下来：
“头儿你看，打完了还能当盾斧用！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个...有用吗...”
邵纲忽然咳嗽了一声：“咳...没用。不过，头儿，他真的很好玩。要不你试试?”
“不了不了...这玩意儿太重。”
“那你试试这个吧！”邵纲把手上的迅雷铳放下，又从箱子里头掏出一杆竹节似的枪。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壬辰荡倭决战神兵，威力巨大之万胜佛郎机——十连发版的。只要一次点火，这个枪管里头就能依次打出十发枪弹！其它的枪都是碰，碰，碰。它是突突突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