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江铃把他推进屋子，夜景然也随着进来了，殿门在夜景然身后缓缓合上。
“陛下，臣妾同你说，这香，名为引，是剧毒引香的一部分，当初明瑾泽、明秋和明何都是闻了这香味，才中毒而死的。”
靖帝不可置信地转向她，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是……是你杀的！”
“是呀。”江铃笑得张扬，“忘了同您说，您闻到了，也是会中毒的哦。”
靖帝的脸色“唰”得一下变白，他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望着江铃。
“陛下，臣今日来，是想同你说几句话。”夜景然把靖帝扶到床上躺着，声音清朗，“您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一起过的那个除夕夜吗？”
靖帝一怔，思绪穿透时间的云层，久违地落在那些尘封的往事上。
彼时，他是朝中刚起了夺位野心的四皇子。
第一个想到要拉拢的对象就是夜景然。夜景然看着温和，但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明靖找到夜景然时，夜景然正在独酌，没有搭理他。于是明靖也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问夜景然，他有什么理想。
夜景然笑了笑：“我希望国家昌盛，人民和乐。”
“本宫可以做到。”四皇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夜景然，眸中也露出几分期许，“若是让本宫治理这天下，本宫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昌富。”
他是真心的。他见过人间悲苦，愿意将自己的一生都放在造福百姓上。夜景然见他如此，思考良久，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夜景然说：“殿下，我愿意帮你，只希望你能谨记初心。”
明靖笑笑，眼中是满满的坚定：“本宫不会辜负夜丞相的。”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四皇子主动帮夜景然查出了他父亲去世的真相。
彼时正是新年，家家团圆，夜景然却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府邸里喝冷酒。这时，府门轻开，四皇子拎着夜景然爱吃的菜溜了进来。他主动去为夜景然暖酒，陪夜景然喝了一夜。外面寒风呼啸，里面却暖融融的。
“你父亲的事，我帮你查清楚了。”明靖眼中好似是藏了星辰，“他恢复清白之名了。”
夜景然看着他，眼中出现几分怔愣。许久，他才听见夜景然说：“谢谢你。”
夜景然被他感动了。
那时，大家都知道夜景然的贤名，二皇子也去拉拢夜景然，二皇子的权势心太重，被夜景然批评了一顿。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夜景然怀恨在心，便计划着要刺杀。
马车徐行，明靖与夜景然正在畅谈着，突然暗箭袭来，明靖不知道怎么想的，猛然挡到了夜景然面前……
在动了杀他的念头，明靖也曾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的。
明靖对夜景然的猜忌是从登基后开始的，二皇子临死的时候恶狠狠地告诉明靖，夜景然过于聪慧，能力也强，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好帝王。
就是这句话，成为了一切的开始。
在一轮轮地夺位之中，夜景然依然保持初心，明靖却逐渐忘记了最初的目的，眼里只有帝位。听完二皇子的话，明靖知道二皇子是对的。
这样一个人倘若真的与他争夺起皇位，他是夺不过的。他试探了夜景然几番，想让他学着去享乐，不要那么理智，可夜景然始终如同最初一般，内心却始终清明。
终于，在靖帝心里，这个他曾经最好的兄弟，已然成为他皇位的最大威胁者。
他要除去夜景然。
起初，他试尽各种方法，诬陷他，嫁祸他。有成功的时候，也有不成功的时候。他在与他长期拉扯，深谋远虑，只为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除掉他。直到他身边的那个圣女一桩一桩地洗脱他的罪责，替他正名，为他洗刷冤屈。
靖帝突然就不想除去夜景然了。
圣女越是想让他清白，他就越是要他沾染一身污水，他要他遗臭万年，他要他钉上奸臣的名头，永远刻在明齐朝，永远刻在他的年号里。
……
明靖近乎癫狂地回忆着这一切，他红着眼睛，冷笑道：“夜景然，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事实说明，你就要想谋权篡位！”
夜景然静静地听着这一切，他苦笑一声，等靖帝说完才开口道：“那么，陛下，我再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吧。”
他看了江铃一眼，江铃冲他点了点头。
“其实圣女并不是真正的圣女，她只不过是来自千年之后。”
明靖蓦然瞪大眼睛。
圣女并不是真正的圣女，她来自千年之后，在那里的历史中，夜景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
不过一次偶然，她得了个能与夜景然相联的青簪。在逐渐深入的交心之中，江铃发现，夜景然并非是历史上所说的那般。
为人风流奢靡，好玩弄妇女，污蔑贤臣，残害忠良，结党营私，草菅人命，构陷老将军与外敌私通，卖官敛财。这些是历史对夜景然的评价，可却不是江铃对夜景然的评价。江铃从模糊的历史和夜景然的为人中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得知了一切，不过是所谓明君靖帝在构陷初心如一的夜景然。
于是江铃来到这里，告诉了夜景然一切真相。
夜景然试探过靖帝几番，他要试探的，不仅仅是靖帝有没有害他的心思。他要知道靖帝心中还有没有最初的大志，有没有造福百姓。
试探的结果是令人难过的。
靖帝被权势蒙蔽了双眼。
在靖帝愕然的目光中，夜景然攥紧拳头，表情痛苦：“陛下，我从未想过要篡您的位子，是您的猜忌与残忍逼我这样做的，走到如今，都是您咎由自取。”
靖帝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
他的眼中情绪复杂，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懊悔，是自责，是怀念。
“是……是朕错了。”他颤颤巍巍地说。
“您死之后，我会把明珠公主扶上位，让她成为明齐第一个女帝。”夜景然平静地说，“她受的教育都将来自我和阿铃，我们会教她爱护百姓，会让她逐渐平等男女地位，让她成为明君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