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顺米行。
见贾蔷如约而至,吴掌柜忙亲迎了上来拱手行礼道:“张公子好!”
贾蔷还了半礼:“吴掌柜,我来了,却不知上次买米的事你们东家可有回信了?”
“我们东家听说公子要五千石的米是极重视的,特意让我们少东家从神京赶到保定府来了。
公子且请里边客厅稍坐片刻,我这就请我们少东家来!”吴掌柜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少东家来了?如此最好!那就有劳掌柜了。”
略坐了片刻,果然听得脚步声响起,门一开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翩翩少年走了进来,贾蔷忙站起身来。
吴掌柜忙给二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在书信中提起的那位任丘的张公子了。张公子,这位是我们的少东家。”
那少东家打量了一番贾蔷,见他不过一身寻常打扮,又是任丘人,便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听说你要买五千石的粮食?”
“正是,不知可有这许多吗?”贾蔷问道。
少东家颇有些傲慢的说道:“别说是五千石了,就是一万石两万石也有!不过这个价格却是不能再低了!
一石米才一两五钱银子,还能买什么去?
这些天想来你也在其他的粮行里问过了,别人家里哪里还能有这个价格?”
贾蔷却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少东家,突然说道:“我看你……怎么这么面善?想是从哪里见过?”
少东家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道:“你也不用跟我在这里套近乎,你不是任丘人么?
我并没有去过任丘,更没有什么相识的人在那里。你若想套近乎再压压价格,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贾蔷也不生气,仍是笑呵呵的问道:“阁下可是姓史么?不知荣国府的史老太君是阁下的什么人?”
“你……”少东家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贾蔷道:“我叫贾蔷,是宁国府的。”
“贾蔷?原来你就是贾蔷啊!”少东家显然也有些意外:”可是巧了!既然都不是外人我也不隐瞒,老太君正是我的姑奶奶,我是保龄候之子史庭圭。”
贾蔷忙站起身来重新见礼:“哦,原来是世叔,贾蔷失礼了!”
同时心里吐槽,自己这辈分实在是太低了,分明比自己大几岁,还得跟人家叫叔叔。史湘云更是比自己还小呢,偏偏要叫她姑姑!
史庭圭端起长辈的架势来,也不还礼,只是略欠了欠身道:“世侄无需多礼,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亲戚,坐下说话,无需拘束。”
贾蔷称谢坐了,二人虽然没正经见过面,也算是亲戚了,少不得说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寒暄。
史庭圭终于将话锋一转,问道:“蔷哥儿不是在大明宫中当差么?怎么又跑到保定府来了?你那米是真买吗?”
贾蔷也不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站着的吴掌柜。
史庭圭会意,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我们叔侄两个说说话,不用你伺候了。”
吴掌柜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贾蔷才说道:
“世叔,别怪侄儿说话直白,你家米行里卖的这些掺了沙子的米可是朝廷发到保定府赈济灾民的救济粮吗?”
“这……”史庭圭的表情不由得一僵,一时不知该不该如实告诉这小子。
贾蔷却似乎已经看懂了,因压低声音说道:“世叔,若不是咱们两家是亲戚,有些话我是死都不该乱说的。”
史庭圭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怎……怎么,难道是皇上暗中让你来查这件事了吗?”
贾蔷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皇上听到了一些消息,赈灾粮没有如数发放到灾民手中。
不过没有让我来查,我不过是个陪衬,因跟陛下说过一回收了百姓手中受灾庄稼做青储饲料的事,这次是来看看饲料制备情况的。
可上峰让我假扮买米的来做这样一场戏我也不敢推辞不是?”
史庭圭只觉得手脚冰凉:“却不知世侄所说的上峰是哪一位大人?”
贾蔷苦笑道:“这个我却不敢说了,我也有我的难处,还请世叔多多见谅。”
“是……”史庭圭点了点头。
史家其实跟贾蔷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现在他肯将这样大的一件事告诉自己已经是好大一份人情了。
贾蔷接着说道:“现在想来这间顺德米行是世叔家的产业的事怕是已经瞒不住了,世叔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听说皇上知道了有人贪墨了赈灾粮后龙颜大怒,世叔还是想想该如何了解此事吧。”
史庭圭冷汗从鬓角留了下来,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却不知世侄还知道些什么?”
贾蔷想了想说道:“那位大人昨天已经离开了保定城,往完县去了。
他既然没有等着那位吴掌柜口中的‘东家’派人来,想来多半已经查明了这家米行是侯府的产业了。
不过想必他也该知道史家和贾家是老亲,为何没有让我也走,而是让我继续在这里演戏呢?”
史庭圭心说八成是想看看你贾蔷会不会把这件事透漏给史家,和史家蛇鼠一窝!
当然这话不能和贾蔷说,因说道:“想必那位大人不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也不一定,毕竟京中的大族也多,相互联姻关系错综复杂,一个外人怎么能将这些都记得清楚?”
贾蔷心说你把我当傻逼那就别怪我把你也当傻逼了。别人家的关系或许还有人不知道,贾家和史家的关系有人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点破,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或许如此吧。”
史庭圭又问道:“却不知,那位大人让你接下来怎么谈?”
贾蔷道:“自然是想让我问一问你们手上到底有多少赈灾粮,如今又都在何处了。而后就随便找个借口谈崩了就是了。”
说到这里贾蔷脸上也有些担心:“世叔,虽然他不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若是捅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他一下子就知道了。
今日我把这样的大事都告诉了你,保不齐我也会被牵连。
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今天并没有认出你来,你也不认得我。
今天我就是跟你假装谈生意来着,咱们谁都不知道彼此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