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灰石头村
守卫队长带着两个士兵抵达了灰石头村，这是位于旧矿坑不远处的一座村落，坐落在一座低矮的丘陵中部，顺着山坡开辟出条状的用于种植卷心菜和胡萝卜的小块农田，而在丘陵下的平原上则是交错分布的大块农田。
呈现长方形的麦田早就已经收割完毕，按照当地人的习惯，这块麦田应该在接下来一年内进行放荒轮耕，而另外一片用于轮种的田地看上去荆棘遍地，感觉上就好像是荒地一样。【注1】
这个村落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丘陵顶端的那株巨大的橡树了，在守卫队长模糊的记忆当中，去年他带着手下来收税的时候，这颗橡木应该生长的十分的茂盛，巨大的树冠下是成片的浆果灌木。
当地人依靠采集树下浆果制成果酱出售，在附近的村落里面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较富裕的村子。
但是，现在看上去，那颗橡木树叶已经掉了快有1/3，而下面的灌木和其他小树都呈现出大片的枯死现象。
整个丘陵给人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正在秃顶的人一样，虽然头发还有不少，但是发际线已经在逐步后退呈现出一个m型。
“那个所谓的牧师呢？”守卫队长扫了一眼拿着草叉和锄头看上去颇为警惕的农夫们，扶着长剑走进村落里面。
这些农夫可不是表面上那么老实的，三松镇的税赋不算沉重，每年仲冬节和仲夏节的收税的时候都得全副武装，而在其他领地，那简直和一场小型战争没有没有什么区别。
“去看看牧师大人在不在屋子里面。”长老拉过一个半大的少年低声吩咐道。
那个牧师是两个月前到来的，一开始村民们并不是很信任这家伙，然而当他展现出可以快速让浆果在晚秋的季节成熟的能力后，就拥有了一座靠近橡木的茅草小屋或者说窝棚。
再之后，他又预言了寒冬将早至，这让村民可以及时组织储存过冬的食物与燃料，而正如他预言的那样，冬季提早抵达了，一场暴雪让他在村民当中的威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再之后，这位牧师就开始和大部分的传教牧师一样，开始为村民治疗疾病、宣扬教义和组织简单的活动，看上去十分的正常——就守卫队长的感觉，这家伙的业务比镇上那个小祭祀要专业多了。
然后，在前几天，他就开始预言一系列的灾难，提出必须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圣礼才能平息“自然之灵”的愤怒，圣礼的细节牧师讳莫如深，只是要求村民们准备好至少20个金币的材料。
这对于一个普通的边境村落来说几乎是无法承担的巨大开支，在长老的恳求下，牧师同意自己出一半的费用和组织材料，而村民们需要在此后为他服务一段时间偿还债务，并且还需要承担剩下一半也就是10个金币的开销。
“所以，你们就打算让领主大人来承担这笔费用是吗？”守卫队长目光如剑般死死盯着面前唯唯诺诺的长老，“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大人，我们每年都交足了税赋，而且今年的冬天来得那么早，发发慈悲吧！何况说，如果诅咒降临的话，我们就完了，再也不可能交上老爷们要的果酱和麦子了！”
“”守卫队长艾格文看着面前长者那惶恐当中带着祈求的表情，直到后者的哀求的声音慢慢变小。
“你们这是在威胁老爷咯？”
“不，不，求您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去年你们说浆果产量只有一半，结果本来应该交纳的50磅果酱只交了35磅对吧？”
“根本没有那种事情！”一个魁梧的村民愤然否认，而其他人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从外表上来看就好像是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从一开始就在讹诈他们一样。
“我就说了，这些该死的贵族根本不会管我们的！他们只会把我们最后一粒麦子收走！”
“对，没错，牧师是个好人，这些贵族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就算河里流的全是毒液，他们也有葡萄酒可以喝！”
村民们的声音逐渐变得激烈起来，握着草叉和镰刀的男人逐渐围拢过来，而长老的头上已经满是热汗，不断的试图劝说冷静下来。
“呜~”艾格文并不像外表那样粗鲁，摸着下巴上刚刚剃过的胡茬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之前这些家伙虽然也很狡猾，但是至少不敢公然反抗，所以是最近小领主的军事实力受损严重的关系吗？”
他才不信这些家伙是突然脑子一热呢，就算是突然脑子一热，能够挑选如此精准的时机也不正常。
料定领地上不可能派出足够的人手镇压他们而且就算是镇压他们在这个时节和情况下损失也十分的惨重，这样的见识根本不像是这些农夫能够拥有的，所以，他们背后必然有一个组织者或者策划者的存在。
“呛~”守卫队长按着剑鞘，让剑刃与剑鞘口的铜片摩擦出锐利的金属声，这是一
种冒险者们才知道的技巧，用于增加威慑力的技巧，在战斗当中突然使用可以牵制敌人的注意力给同伴创造攻击条件，而在这种时候
之前越发激动的村民如同被冷水泼了般瞬间声音低了下去，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守卫队长不能在随后继续给出威慑的话，那么只会收到更大的反弹力。
“啪~”剑鞘被丢在泥地里面，优质好铁打造的钢剑反射出一抹寒冰般的光芒，得益于领地上就有一座铁矿的关系，三松镇的军备方面还是相当合格的，最起码就算是民兵也有一个铁枪头和一定牛皮头盔用。
而作为守卫队长，同时还是一位低级冒险者【3~5级战士】，所用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长剑，一把精制品双手钢剑对于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夫来说产生了进一步的震慑效果。
“在我来这里之前，曾经在凯斯勒城待过一段时间，参加过一次对食人魔部落的攻击”艾格文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起来，结合狭长的双眼和缺了一小块的耳朵，还有额头的伤疤构成了一张极为凶悍的表情。
随着双手钢剑的慢慢挥动，守卫队长仿佛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在那场战斗当中，我亲手剁掉了一头成年食人魔的脑袋，那玩意儿有快十英尺高，简直是个巨人。”
他耸了耸肩，双手剑发出一声呼啸，这让那些之前还一脸热血的青年农夫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严密的半包围阵型在一瞬间就溃散了，只留下少数胆子大一些的还拿着草叉和农具站在前面。
对于这样的乌合之众来说，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腔热血下，拿着草叉、粪叉等长柄武器，还有木头链甲和长柄镰刀辅助的情况下以一个密集的阵型逼过来，那么就他这几号人是估计只能撤退逃跑了。
但是，现在吓退了一部分人，这个紧密的危险阵型也就随之宣告崩溃，这种松散的队形，守卫队长有信心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残余的那一点点的勇气全部摧毁殆尽。
“我的耐心有限，去给我把那个牧师叫出来，还有，闭上你们的嘴，然后老老实实的把今年的税赋准备好，否则我不介意多吊死几个‘暴徒’和‘骗子’，懂吗？”守卫队长恶狠狠的吼道，“都给我滚开！否则我就砍掉你们的脑袋，就像摘掉一个熟透的南瓜那样！”
面对一个穿着半身铁甲挥舞钢铁双手大剑冲过来的猛牛般的男人，村民们的那点士气瞬间崩盘，那些年轻一些的农夫毫不犹豫的丢下了武器抱头鼠窜，只留下长老和少数没有参与的人尴尬的看着两个士兵将抓到的几个倒霉蛋打得鼻青脸肿丢在一边。
“一会儿把这几个蠢货都给我带回去，监狱里面的刽子手会让他们开口说点我感兴趣的东西的！”守卫队长捡起自己的剑鞘，一边指挥手下将抓到的农夫捆好。
“带我去那个牧师的房子，还有，别想什么让老爷给你掏钱举行什么圣礼！”
守卫队长抓着长老的领子，“我不介意建议老爷用同样的10个金币当中的5个，请一个冒险小队来把你们都杀光，然后在这个早冬，一个金币就能买到一大批什么都肯干的奴隶，懂了吗？”
“真是的，老爷和少爷两代人把这些家伙都惯坏了！”从未听说过那个领民敢让老爷掏钱给他们办祭典的，按照贵族的法律和约定俗成的规矩，应该是他们出钱找老爷给他们许可办这种仪式，而且贵族们大多还会从中抽成。【注2】
与此同时，镇上，盲目吃鱼教会。
那个“机灵的罗格斯”在进入教会大门的瞬间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石头的篝火池熊熊燃烧，热浪让围在篝火两侧的长桌边上的信徒和侍女都脱掉了外套，脸上带着这个季节和时代不常见的那种红润的血色。
用整根原木剖开而成的长桌上，野鸡、雪兔、鲑鱼、狗鱼、雪貂和大块的火腿堆得满满的，切好的鲜艳红肉与素雅白肉装在木质的托盘当中，只有十二三岁的侍女卖力的在肉块上搓揉着，这让罗格斯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木头的大杯子里面散发出煮沸过的果汁的甜香味，当地人普遍认为水果是凉性的，所以果汁和水果必须烤熟或者熬煮过才能吃。
不得不说，这里面也是有一点道理的——对于并未完全驯化的野果子来说，里面的酸味成分会在高温下被破坏，虽然会丧失掉水果大部分的风味而显得甜腻——然而，甜，对于当地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奢侈了。
教会的侍女自然不会为普通的信徒服务，她们穿行在木桌和篝火池之间，也穿行在侧门后的仓库和大厅之间，将各种食物和不算精美但是绝对巨大的餐具拿出来，这些都是为了神像下面那张雕刻过的木桌上的青发少女与祭祀而准备的。
她们两个就好像是冷血无情的食物粉碎机一样飞快的吞食着各种美食，其中以那个青发的少女最为突出，那张“o~o”的呆滞的样子，让罗格斯产生了一阵轻微的恍惚，不由自主的将手伸向了木桌，似乎也想尽情的品尝一下美食的滋味。
“啪！”一根木头勺子用力抽在他的手背上，背着长弓的猎人不满的看着
这个跑进来的浑身泥巴味和汗臭味的家伙，“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吗？空着手来？”
就算是那些浅信徒和泛信徒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看着这个后来的家伙。
整个三松镇都知道，盲目吃鱼教会每隔十天就会举办自助宴会一样的活动，似乎他们的女神本身就拥有宴会和美食的神职在里面，所以这看似无厘头然而确实是一种严肃的宗教活动。
在举行活动的日子里面，不管是谁都能参加这个宴会，然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所有人最起码得自带食物。
那些囊中羞涩的泛信徒，特别是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简易手工加工工坊的黑街流民们，哪怕是只带着几个卷心菜或者野果子进来蹭免费的盐和篝火，也不会空着手来。
每一张桌子上的盐和果汁是免费提供的，而那些干面包也是来自于领主和真信徒们的捐赠，而那些肉食必须等待神使享用完毕之后，才能自己吃自己带来的肉食，如果最后还有剩余的分量的话，小祭祀会组织分发给那些没有肉吃的信徒。
当然，考虑到这个年头的肉食来源，绝大部分时候，比较贫穷的教徒只能用自己带的卷心菜或者面包干来蘸着大家吃剩下的肉汁吃。
还有如果遇到小祭祀烹饪肉汤的话，汤本身也是免费的，就是多次加水之后淡得几乎吃不出肉味，然而在放入了其他人带来的卷心菜、胡萝卜、干果还有一些骨头之类的东西之后，这样一锅足盐的热汤下去还是能够给他们提供充分的热量的。
所以在这种大家都遵守这种自己携带食物，只蹭教会免费的篝火、热汤、果汁和盐的基础上，一个进来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肉的家伙就十分的招人厌恨了。
如果不是场合和时间不对的话，那几个比较虔诚的，可以坐在靠近神像的位置的猎户和屠夫就要把这家伙拖出去揍一顿了。
【注1】
标准欧式耕种，中国的轮耕是沟陇切换，简单说，就是一块地分出沟陇，第二年沟陇交换，完成一块熟地可以在不消耗地力的情况下轮种，而且通常还会进行豆科轮种补肥。
而欧洲的轮耕就是真的把地放荒，然后第二天跟开荒一样耕地，这就是为什么中世纪的农田都是长条形的原因——因为这种开荒一样的工作量，必须是用大量的人或者牛来进行——这样的大队伍不容易掉头所以是长条形的。
而产量自然也对得起这种粗放的耕种——种1收8已经是大丰收，而同期中国，种1收15叫绝收。
【注2】
守卫队长是守序中立，而贵族法和这种规矩也是秩序的一种，所以他不在乎邪恶和善良，只遵守规则。如果贵族制定的规则倾向于善良他就会用善良一些的手段，反之亦然。只要不是邪恶阵营，都不影响和圣武士同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