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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TXT > 玄幻 > 帝国之刃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曲终人散

“我看见。w61p.com”

白昼的天空被黑夜侵吞,点缀的星辰光辉在闪烁间熄灭,黑暗为超越时空的扭曲涡流所撕裂。当参照的对象消失,黑暗便不再是黑暗,而是阴影之光。

虚无的幕布充斥着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如同触须般蠕动的虚影光辉吞噬着真实之光的残片,如同野兽一般乖张的浪潮撕开时间经纬,展露出深藏于真实背后的虚假。

“我曾看见。”

在白昼和黑夜消亡的黄昏绝境中,被围困的勇者在高墙上对抗着蜂拥而至的敌人,在天崩地裂的绝望史诗中创造着纪念胜利的诗歌,用高歌掩盖挂满城墙的尸身和已经被火焰吞没的城市。

同伴的尸骸铺就了故事,绝境的奇迹在时间中化作缕缕尘烟。

城邦的统治者在王座上化作白骨,勇士的传说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工具,赞扬英雄者赢得人们的掌声,评价英雄的功过的人被人们称为客观公正,诋毁否认英雄者被人们称为正视历史。

最终,一切的真相都被掩埋成为史书笑谈,人们的常识重塑了故事。

“你是否看见。”

吟游诗人超乎寻常的热情和刻意为之的夸大其词,历史学者从文献记录中拼凑历史的可能性,贵族们为了标榜自身正统而撰写新史,贪图选票的政客肆意妄为且无知的解读和宣讲。

民众为了自己的信念、信仰、倾向选择自己认可接受的说辞,广为流传的说辞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为考据,化作实物的考据成为了未来之人回忆过去的参照,失真的参照让已经远去的时代的历史成为了诸多可能性的一种。

“你已经知晓。”

于是英雄的真相有了无数版本,可能与不可能编织着组成一名英雄的一切,无数原始的情感支撑着一切。在枯叶飘落,无人问津的小路上独行的;在花瓣飞舞,众人欢迎的街道上凯旋的;在杂草遍地,满是泥泞的孤坟前回忆的。

“所以,你的抉择是什么。”

在无法被任何凡间的言辞形容描述的亚空荒原,在晶壁破碎的网道内,魔与魔的战斗正在进行着。它自凡间的时之砂流动的时刻便开始,终将在注定的终末时刻停歇。

由被诅咒的黑甲和烈焰组成的战士同诡异多变的阴谋策划者们构成了战场乱景,复仇的恶毒憎恶同奥术的邪异光辉席卷着每一种流向的战场局势。

这场战斗没有正义和不义,也不存在利益交锋,仅仅只是情感乱流的交汇。在这片纯粹之地,那些复杂的情感化为其构成情感的,最原始最纯粹,同样也最极端最危险的本质。无论是正面情感还是负面情感,在亚空间都只是一个情感浪潮中不起眼的玩笑。

烈焰翻涌中,深入敌阵的高大战士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敌将,两股冲突的力量在涡流中回旋融合,争斗厮杀。无形者的战斗就像在万花筒中的奇诡景象,美丽的色彩和难以描述的图案组合。

“你的抉择为何?”

无名恶魔质问着此刻在它面前的、身处于各个事件中的魔,灾厄魔物的攻击迅猛而致命,但是并没能击破无名者面前的屏障,只是在其上砍出蛛网般的裂纹。

亚空间并不存在时间,此刻在其面前的魔物是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位一体者。他在询问未来,或者那其实算是过去?

它们存在于此,又不局限于此,无名者在同灾厄魔物交战,又在高塔前驻足观赏,行走于战争废墟之中,翱翔于探索者的穹顶之上。

灾厄魔物亦是如此,它在高墙接受着命运注定的死亡,它于美杜莎之主的麾下奋战,它于高塔内苦战,它率领英雄的军队征战于绝境。

无名者看着屏障上的裂纹并无半分惊讶,它只在乎那个答案。

魔物没有任何回答它的可能,它无情无心,没有任何好战者的狂暴怒意,只有执着至深的憎恶之情。

.

“你的宿命即将到来。”

复仇刀锋撕破屏障,刺向无名者的无形身躯。无名者手中洞悉命运的魔刃冲破火焰阻碍,刺入了魔物躯体内。混乱多变的命运轨迹在无名者眼前张开,它触摸着其中种种可能和未来的真相,拼凑着它想看到的东西。

旧夜呢喃和未来传说,还有名为“现在”的奇迹。

“现在”是在无数命运线中脱颖而出的奇迹,从宏观到微观,每一个“现在”的时刻都是亿万年的故事延续的奇迹,亿万可能亿万因素亿万思念。

这份奇迹是平等的,无论是凡人还是超凡者,都平等地拥有着这份奇迹,他们的命运是从宇宙诞生之初、亚空间的情感浪潮卷动时就存在的诸多可能推动演算而来的,他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数以千亿篇诗歌在赞颂着他们。

他们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伟大,他们与宇宙,他们与亚空间,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无数奇迹让他们诞生,无数奇迹支持着他们做出选择。人皆有其宿命,在不可知和可知的因素的推动下,他们终将走向命运之网的节点,做出自己的抉择。

从一端走向另一端,在创世余烬的辉光中,在黑暗深渊的低吟中,在太古生命的迷茫中,在文明诞生的火光中,命运奇异的轨迹在繁星下朝着头顶的无垠之域舒张。

在一章章谱写着宇宙命运的伟大诗篇中,无名者看到了灾厄魔龙的命运织网。

名为“帝国之刃”的存在的命运,由数不尽的悲欢离合书写的无字长诗。

“我看见了。”

——————

最后一局。

莱因哈特握紧手中长剑,这把在意志之火的重铸下不断再现的兵器如今已经破损不堪,但是持剑者相信它能够坚持下去。

收束的魔兵不断切割着新生的命运线,那些由反抗者创造出的命运的可能被不断挤压着,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发展和汇聚。

没有半分犹豫,莱因哈特和自己的新战友冲向恶魔。

对于这位新战友,莱因哈特有说不清的疑惑,他知道那是谁,但是他分明知道,那不会是那个他熟悉的安德烈。

那个既流淌着贝克曼家族的血,又继承着基因原体多恩的血脉,和莱因哈特既是父子也是兄弟的安德烈已经死了。

也许眼前这位是安德烈的灵魂化作的战士吧。

这对曾经的父子没有任何浮于表面的情感互动,唯有斩魔的剑刃刺向誓要夺取命运的邪魔。

邪魔手中魔刃虚空一斩,魔兵之影撕裂现实虚象飞向莱因哈特,虚影过处只留下如同破碎镜面般的扭曲。帝国之刃即时闪身避开,剑影擦过莱因哈特的右臂,刮起一层漆钢,被虚影魔刃触及的装甲附着着不断蔓延的血纹,随即便被微不可察的火焰焚烧。

莱因哈特稳固冲锋的姿态,眼见黑影扑来,果断举盾迎击。魔者一手持刃斩向莱因哈特,一手持鞭扫退安德烈。四条鞭刃如同毒蛇一般飞舞,在飞旋中汇聚重组成一柄枪戟。

安德烈后退数步,见状立即侧身躲开,一道闪电与之擦身。雷霆击墙,势如炮击。

收戟化刃,双剑齐鸣,化作两道流光,接连不断轰在盾牌上,莱因哈特觉得攻击自己的是一门坦克主炮,千百吨的巨力不断压迫着这个超凡的战士,却不能轻易撼动他半步。

恶魔似乎变弱了?

恶魔死盯着自己的目标,却也不敢轻视在一旁的安德烈,双翼化作尖端为剑刃的触须疯狂攻击安德烈。那两条触须就如同护主的忠犬,攻击灵活而致命,不让后者有任何机会支援莱因哈特。

但是这样分心的攻击又怎么能真的阻挡剑技精湛的勇士,安德烈找准触须暴露的空隙,挥剑斩断一条触须,又以剑挡住触刃的攻击,借着触刃强大力量提供的助力,飞身冲向恶魔。

魔者大怒,分出一剑挥向安德烈,却不想莱因哈特找准时机倾斜盾牌挡住命运魔刃的劈砍,一脚踹向恶魔那因为专注于攻击而露出破绽的底盘。这样的突然袭击让魔者一时间难以应付,之前还势不可挡的攻势瞬间暴露出反击的机会。

重铸之剑闪电般射出,击穿恶魔的腹部,复仇烈焰在恶魔的伤口燃烧,恶魔怒嚎一声,不顾长剑在身,放弃对安德烈的阻挡。它决心以伤换伤,在莱因哈特还未来得及退身的时刻,举剑刺向这个不愿意就此死去的帝国之刃。

然而莱因哈特早有预料,哨兵长剑上覆盖着驱魔的雷霆与火焰,从恶魔的虚伪身躯中撕开血肉,向着恶魔持剑的手臂砍去。

只可惜莱因哈特还是低估了恶魔的决心。那原本刺向莱因哈特的魔剑化作液体一般的流体物质,覆盖在恶魔手臂上化作满身钉刺的动力拳套。原本应该剁掉恶魔手臂的哨兵长剑这次只能无功而返。

钉刺拳套即将砸向莱因哈特,猩红的嗜血欲望毫无保留地冲向莱因哈特的灵魂,试图激发这个战士内心中的杀戮欲望。

它向莱因哈特许诺,只要帝国之刃愿意接受其内心中潜藏的怒火,它将给予莱因哈特足够破开这场危机所需要的一切力量——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强大,也能够感受到其毫不隐瞒的可怖欲望。

接受它,莱因哈特将足以击败眼面前这个恶魔,却也会变成相同的存在,他将成为他誓要击败的那些怪物的一员。

莱因哈特拒绝了这种恶毒的交易,他放弃已经无意义的防御,以全身力量撞向恶魔,坚盾狠狠撞在恶魔身上,将这个先前便已重心不稳,却因为轻敌而没有任何调整的邪魔被撞退数步,本该刺入莱因哈特体内的魔剑因此扎了空。

莱因哈特与安德烈大步追上,手中利刃直追恶魔,但就在他认为利刃可以再度重创恶魔的时刻,二人被即时稳住身形的恶魔挥舞着命运魔刃逼退。魔刃划过时的无形力量甚至在盾牌上留下了显眼的划痕。

那种熟悉的迷茫感再度袭来,莱因哈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过去在慢慢消散——在莱因哈特的肉眼无法直视的界域,恶魔正在展开另一场战斗,它挥舞着手中的剑刃,斩断着莱因哈特通向过去的命运丝弦。

他知道为何恶魔比起之前,实力上似乎削弱了很多的原因所在了。这头恶魔不只是把胜算押在杀死自己上面,对于它来说,只要彻底切断自己的命运线,也是一种胜利。

时间不多了。

莱因哈特的潜意识让他感觉到自己和周遭的世界,正出现一种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那感觉就像他和周遭世界之间有一堵透明的墙壁一般,他正被慢慢排挤着,正在变成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和被放逐者。

无以计数的恶魔从各个方向涌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随着魔者大吼一声,恶魔们齐齐扑向安德烈,它们要把这个插手关键战斗的妨碍者驱离。

“你终将会做出自己的抉择。”恍惚中,那声音再度传来。

抉择?

莱因哈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做出什么抉择才能改变这场或许早已注定结局的战斗。

“牺牲。”

牺牲?自己的牺牲真的能够改变什么?

恶魔的攻击再度袭来,无论是恶魔的力量还是那把命运魔刃的力量都远超先前,手中的盾牌在接敌的瞬间便被剑锋撕裂。

阻拦着魔刃切断命运线的坚盾的残片划过莱因哈特的视野,属于恐虐领域的狂暴战火分解力这些残片,就如同附着火星的灰烬在风中消散。

莱因哈特感觉到自己的臂甲被魔刃撕出口子,如果他此刻看去,血肉与钢骨清晰可见。但是莱因哈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自身伤势。

命运魔刃的力量正在不断攀升,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下一击将不会再有机会,自己将会死去,而自己的命运将会被覆盖。

到那时候会如何?莱因哈特想到了安德烈,自己或许会彻底消亡,但是莱因哈特相信,那个小兔崽子会接过一切,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他从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他很明白,自己只是走在这条不归路上的无乡客之一,他从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那一个,没有什么东西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崩碎。在他之前,在他之后,仍然会有人接过火把,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他并不畏惧死亡,死亡对于莱因哈特而言只是一个他早该回去的故乡。

他曾和安德烈告过别,在那场注定了二者生死相隔的战斗前。现在他得再和安德烈告别了,只不过这次该走的是他了。

只是这一眼看去,他看到安德烈正在靠近自己,只是他已经抛弃手中的剑,就好像等到了一直在等待的某个时机到来。

他在做什么!在魔兵斩断命运线的力量完全施展出来的时刻,他要做什么?

抉择。

牺牲。

突然间,莱因哈特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以及那句话真正要传达的人。

“不!”

——————

“空白的命运线,带来的是什么。”在混沌的战场上,无名者和命运编织者再次相遇,无名者如此问道。

“是改变。”

“是不变。”

双首者回答道,空白的命运线将两个命运线,两种冲突的可能性互相联系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双首者知道,却又不知道。

“一切确实发生着改变。”无名者望向在彼岸的人类,还有那些从久远之地走出,同那些人类一起向着高塔发起进攻的“英灵”。

“但是有些东西确实没有变过。”

“求生。”

“牺牲。”

凡人的军队向着高塔发起决死的冲锋,每前进一步都有数以万计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独特的意志的支持下走在这通向死亡的道路上。

“他们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做着自己的选择。不知道真相,不知道方向,却在试图阻止那伪造的命运线,他们和那根牵动两条命运线的丝弦一样。”

“仅靠这样的联系就想阻止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仅靠这样的联系是可能的。”

双首者的过去与未来相互矛盾,他的两颗头颅将这份矛盾化作两个极端。一颗头反对另一颗,世人常说双首者只有一个说的是真话,一个说的是假话,但是真的是如此简单的区分吗?

无名者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命运的安排总是会留下这些空白之处和矛盾之处,任何解释都行得通,但是却又在实际之处互相冲突。

双首者被剥夺了现在,它看不到名为现在的奇迹,永远被困在过去与未来之中,看不到命运究竟选择了哪一个可能作为“现在”。

“你知道这样一盘棋最有趣的地方,和最无趣的地方在哪里吗。”

“棋子有情。”

“棋子无情。”

双首者说出了两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甚至可以说和问题本身看似毫无关联。

“棋子的有情和无情。真是奇妙,不是吗?人心的复杂带来的是他们的选择多变。”

“但是他们从宏观上却会做出‘一致’的答案。”

“但是他们从各方面都不会做出一致的答案。”

“后来者的视角。后来者看着‘过去’,总是习惯性的从历史学者总结出的‘宏大叙事’的结果出发。而这又影响了他们对于一盘棋局的布局者的看法。”

腐朽的永恒之力吞噬着变化和欲望,名为绝望构建的牢笼正在整个战场上展开。

“他们认为棋手总是能算到一切。”

“棋手算不到一切。”

双首者掐灭了另一根空白的命运丝弦,断弦悲音响彻这片非人的战场,没人会哀悼那些可能性的命运的消散。

“自认为了解人心的人,”无名者凝望着那破裂的弦音冲碎永恒的囚笼,命运的大乐章进入到了新的篇章,“自认为可以掌握人心的人,自认为人心难测的人。构成人的思想和情绪的事物千差万别,构成人的逻辑链的因素也诸多。所以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真正掌握亿万人的人心思潮的人,当然,人类总是会幻想自己是,或者幻想这世上有人是。”

“人们幻想中能够测算把控人心的存在长期只存在于幻想作品之中,直到足够强大的逻辑引擎被研发。”

“在高墙破裂前人心可以被把控,直到任何凡间的逻辑引擎都无法真正掌握的无序之风吹进了凡世。”

“所以计划的制定者真正要做的是制定一个方向和目标,并且推动大方向向着那一个目标发展。这很有意思不是吗,亿万生灵怀揣着不同的思想,做着不同选择,推动着无数变化的发生,最终却将一切引入注定的结局中。”

“结局是注定的。”

“结局会被改变。”

“正因此,命运的力量会反噬控制它的其它存在。”无名回望高塔上点燃的战火,从三个互相冲突的领域冲出的力量正在将每一处角落化作战场,“因为它本就是矛盾的,而且充满了力量。”

“切断命运之魔并不理解这一切,命运线的融合注定了必然有一根线断裂。”

“单靠一人的死难以改变。”

“单靠一人的死可以改变。”

“是的,是的!一人或许难以改变,所以!”无名者指着凡世间那无数正在奋不顾身地进行着这场死亡行军的战士,在两条命运线上,数百万人的命运和这塔内的两人紧密相连,而在这颗星球外,在两个世界上的那八十八颗行星上的人也和他们紧密相连。

“看啊,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选择,如此多的命运在推动着这一切。英雄是什么?是时代的代表,是时代的浓缩!人们将自己对一个时代的幻想和思绪还有信仰全都寄托在名为英雄的个体上。”

“这便是他们的抉择,与真相无关。只因人的意志是自由的,是切实存在的。命运线的融合并不止于打破孤立的命运,更在于——”

“帝国之刃的牺牲。”

“帝国之刃的救赎。”

——————

魔刃切断了帝国之刃的命运。

是的,它做到了,莱因哈特亲眼看着那把魔刃,无情地刺入了一个被称为帝国之刃的人的胸膛。

恶魔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那把魔刃的确刺入了帝国之刃的体内,但是却是那名为“安德烈·贝克曼”的人。

不!

莱因哈特绝想不到这一刻。

恶魔也没想到,它不知道为何那个名叫安德烈会做出这种最愚蠢的行为。

“有何意义!”

恶魔怒吼,它不认为这能改变什么,这把魔刃所切断的命运并不是针对安德烈的,他只会被驱离这个命运线。

然而这次注定不一样,相融的命运让名为“帝国之刃”的存在交汇在一个定点上。

相融的命运线在回旋中分离,无形之力在螺旋之塔顶端张开,那命运中的一端在虚无之域下落,最终断裂。

“不!不,不……”莱因哈特嘶吼着冲向恶魔,他的意识逐渐清晰,他回想起自己的过去的一切,他能记得那一切,但是某个名为安德烈的存在却在慢慢淡去。

“不!不!不!不!不!不!!!!!!!!!!!”

莱因哈特拄剑起身,那千锤百炼而不曾动摇的躯壳,竟不住地颤抖。

——————

“若是命运丝弦不相融,那么便无法达到这一切。一者生,一者死。”

看着那道命运丝弦断裂的无名者,转身离开。

双首者张开双翼,扑向乱战之地。

“相遇再离别,命运的玩笑,也是它们的抉择。还有,注意听,在高塔倒塌的轰隆声的掩盖下,那嘈杂的声音正传来。”

无名者回到了属于它的星海棋盘。

“永别了,帝国之刃。欢迎你,帝国之刃。”

——————

双重命运交汇的高塔,此刻正在崩塌,命运线断裂反馈的强大力量正从水晶之域传来,贸然侵入命运之主领域的狂徒们无法驾驭这样的反噬,只能徒劳地试图重构高塔的平衡。

莱因哈特丢弃长剑,抓起残盾,一击再一击,狠狠砸在恶魔的头上。

魔者尝试抵御这样的攻击,但是它与高塔紧密相联,魔剑与高塔同步衰落。

军主很失望。

恶魔感受到原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祝福正在不断消失,他不再具备对莱因哈特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但是它仍然拥有着足以战胜莱因哈特的力量!

恶魔怒吼着推开莱因哈特,它的力量短暂地恢复了,它不再顾忌这具躯壳在现实的存续时间,燃烧着这具高大的躯壳内的力量。

那些躁动不安的群魔们此刻失去束缚,它们迫不及待地冲入这场战斗,它们渴望着鲜血,这场战争已经失败,它们无法为军神带去胜利,但是它们可以为血神带去鲜血,它们要把这颗夺取它们胜利的家伙的头颅献给颅座。

莱因哈特不得不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恶魔们,他的怒火让他的视线无法离开那个恶魔,但是他的战斗意志在驱使着他对抗那些可憎的恶魔,他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不断击退那些可憎魔物。

他要复仇!它要复仇!

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不同寻常,但是他不在乎这样的异样。

“这股愤怒,很好!我还有你!”恶魔不再是之前的那般自信,它万万没想到来自命运领域的反噬会如此严重,这一刻它终于明白侵犯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命运之主戏谑地注视这一切,它相信自己此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那个可憎的异神的手掌心上的滑稽表演。

祂竟敢如此对待军主的忠仆!

恶魔愤怒至极,它此前一切冷静的伪装都消失了,它现在只想要让不肯安然接受自身命运的莱因哈特死去。

军主给了这个战士以在如此荣耀的战斗中死去的赏赐,可他却一直不肯接受死亡!不肯将他自身的鲜血献给血神!

不过不要紧,它还有机会!

莱因哈特正被恶魔们纠缠,趁此机会,被剥夺了切断命运的权能的恶魔扑向了莱因哈特,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即便是在莱因哈特的眼中,也只留下一道残影。

此刻,莱因哈特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集中力量对抗那把杀死了安德烈的魔刃,恶魔们拖住了他!

魔刃距离莱因哈特越来越近,对于莱因哈特而言,这一切就像特效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他看着魔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是现实就是他必须二选一,对抗魔剑,他会被那些放血鬼砍死,对抗放血鬼,他会被魔刃夺取性命。

莱因哈特做出选择,他绝不会让这个恶魔得逞第二次!

就在那些放血鬼的噬魂魔剑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刻,在他们所在的位置的头顶数十米高的天花板突然裂开。

放血鬼们停下了攻击,它们的注意力被那个突然的闯入者吸引。

一个漆黑的身影伴随着漫天的落石降下,长剑刺穿了位于其坠落点放血鬼,伴随着那名黑甲战士轻描淡写地挥动手中的黑剑,那头倒霉的放血鬼便被撕成两半。

莱因哈特没有机会回过头看那位剑士,但是亲切的熟悉感让他放下心来。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回到了万年前,那时候他只是原体近卫和突击队长,他是军团之盾,是原体之盾。

而军团之剑,唯有一人能有资格被如此称呼。

西吉斯蒙德。

那位曾经让莱因哈特难以应付的剑客现正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到现在的西吉斯蒙德的状态,但是莱因哈特相信他仍然如同过去一般可靠而强大。

恶魔们没有任何犹豫,数以百计的放血鬼朝着第七军团的两位战士冲来,那头可憎的恶魔勇士则加紧了对莱因哈特的攻击。

群魔涌来,一夫当关。这些恶魔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攻击莱因哈特,因为挡在莱因哈特身后的是高墙上阻挡无数堕落者的传说中的剑士。

一剑斩数魔。曾经的军团剑圣在群魔中杀戮,无论是多少头恶魔同时进攻都不能对抗这名战士,看似轻巧的剑势,却如同千万斤铁锤一般有力。

没了恶魔的阻拦,莱因哈特可以全力对抗自己的目标。

“我会完成我的使命!”恶魔催动着手中的命运魔刃,虽然不再具备切断命运的权能,但是这柄武器仍然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命运之力——足够做到一件事。

“我会率领着我的魔军进入那尸皇的宫殿,把那个怪物从它的王座上拉下来!”

——————

“高塔正在倒塌!”泰图斯导师一剑捅穿冲到他身旁的恶魔,将后者撞了出去,在其亵渎之躯脱离剑刃后一脚踢开,“不管那些战士做了什么,他们成功了!”

数以百万计的庞大军队现如今可能只剩下不到几十万,但是他们成功达到了高塔之下。加拉顿和泰图斯正在全速前进的利维坦超重指挥车的顶部抵抗那些恶魔的攻击。

这辆九十米高的超重载具现在就如同一个移动堡垒一般吸引着那些恶魔的攻击。所幸,泰图斯导师高超的武技值得信赖,这些恶魔至始至终都没有攻破这座作为整个军队核心的指挥所的安全。

只不过他们不需要进高塔了。

“那大导师和已经冲进去的加拉顿士官呢!”来不及庆幸不需要动用驱魔之纹这种兵器,布拉德利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上。因为驱魔之纹由审判庭专员操作,他被安排到了这儿。

泰图斯没法回答,那些从天而降的神秘战士进入以后,那座高塔便开始慢慢崩塌。但是大导师的身影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看到。

是啊,大导师该怎么办?

就在他们二人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一道通讯传来。

“加拉顿指挥官,能听到吗?”一个意外的声音通过链接传了过来。

“班杰明药剂师?”布拉德利没想到这位理论上还在舰队的药剂师会突然发消息过来,“加拉顿士官已经带队进入高塔了,发生了什么?”

“我正在过来。”

“什么?”班杰明药剂师要过来,开什么玩笑?

“刚刚舰队来了一些访客,我正和他们一起过来。”

“访客?”就在布拉德利疑惑的时候,他看到天空中落下数十架飞行器,其中一架陌生的飞行器正在靠近。

那架飞行器有着帝国飞行器中少见的流线型气动设计,还有更加罕见的金色与红色的漆装。

他没见过帝国内部有哪个势力会开着这种显眼的涂装,即便是那些贵族也不敢随便用这种……等等,贵族中没有,但是确实有一个布拉德利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势力会用上这种涂装。

那架灵巧的飞行器如同一只迅捷的雄鹰一般靠近这座移动堡垒,随着那架飞行器上的那熟悉的雷霆标记展露,布拉德利彻底震惊了。

当舱门打开,布拉德利首先注意到的不是班杰明药剂师,而是在其身旁的高大庄严的华丽战士——那分明是皇宫禁军!

一名身着阿拉琉斯终结者动力甲的持矛战士跳到了高台上,在落地的同时将正好跳上来的一头猎犬一击扎穿。

“请问……”

“我是皇宫禁军盾卫连长汉尼拔,现在,帝国之刃的泰图斯导师,整个战场所有军团的指挥权将由我监督。”

“这……”泰图斯导师瞬间觉得有点儿头大,禁军突然跑过来要监督指挥权,这是要闹哪样,“明白。”

没有办法,虽然对于这一切感到疑惑,但是禁军那帮子确实有权监督指挥权,这是他们在久远时代就有的一项权力,他们可不仅仅是监军那么简单。虽然帝国境内绝大部分人都快忘了他们,但是身为极限战士的一员的泰图斯可是熟背这些帝国法律条文,并且知晓禁军的部分信息。

“很好。”那位叫汉尼拔的禁军盾卫连长并没有过多说明什么,他很满意于泰图斯和布拉德利的配合,毕竟他已经做好了直接通过武力纠正的心理准备了,“我带来了来自皇宫的一道命令,你们必须立即撤退,我的盾卫连会为你们的撤离提供帮助。”

“莱因哈特大导师还在高塔之中,我们决不能抛弃他!”布拉德利以极其罕见的情感波动幅度极高的语气说道。

“在高塔内?不,他现在不在高塔内部了。”

“什么?!”

——————

魔兵中诡谲的命运之力仍然存在,这是莱因哈特意料之中的,他不是很懂这一块,但是他很清楚那个魔兵仍然具有极大的威胁。

当那柄魔兵靠近莱因哈特的时候,一种有别于自身存在被慢慢剥离消去的异样感逼近莱因哈特,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似乎在和远处的什么共鸣着。

这座高塔,这把魔刃本就是为‘帝国之刃’而存在的,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

恶魔的魔刃上布满了裂纹,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那种链接感越来越强,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场景。

“我不会倒在这里,我会杀到腐尸的宫殿,我会在那里战斗!”

即将崩塌的高塔再次释放强大的力量,一个强行建立的链接正在起效——在高塔内,一个比起预期计划中要小太多的通道构建完成。

就在莱因哈特他们脚下,如同深渊巨口一般的通道将莱因哈特和恶魔拖入其中。

在现实与亚空间的交界处,莱因哈特张开双眼,他看到了今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场面——创世之轮滚滚而动,诸界的暗面暗潮涌动;寒天之心孤立于天际,来自亚空间的无形力量穿梭于世界的裂隙之间;帝国舰船张开如同水滴一般的盖勒立场从云层中飞出,直冲遥远之域外。

他们仍然在现实宇宙的界域内,但是来自虚幻世界的力量的侵蚀下,这里有着超越莱因哈特想象的一切,就好像掉入了一副超现实主义画作中一般,令人着迷却又让人觉得诡异难受。

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那个和自己有着链接的存在——那分明也是他,只不过更加复杂。

他无法言明这种感受,在这里他感觉到自己无论是从思维还是能力都得到了飞跃性的提高。

从链接的另一边,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一股力量传来,这力量在他身体内并不久留,他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危险性,但是他知道这并非是陷阱。

这只是必然的代价罢了!

借着这股力量,莱因哈特如同一头捕猎的雄鹰一般,他找到了自己在这片领域的目标——那个恶魔!那家伙就如同在海面掠过的鸥鸟一般嚣张跋扈。

莱因哈特愤怒地追上了那个恶魔,他来到那个恶魔的上方,哨兵长剑猛地扎在了那头魔神的翅膀上。恶魔怒火中烧,它决心不择手段地对付这个可能继续坏他好事的家伙。

然而刚一交手,恶魔就惊讶地发现莱因哈特的力量得到了增强,恶魔在这片现实法则削弱的虚无之地竟未能占得丝毫上风!

他们偏离了预期的轨迹,在这超越时空的领域内展开了最后的激战。

莱因哈特的重铸之剑不断攻向恶魔的身体,凡铁在源源不断涌入莱因哈特的力量的加持下正在发生改变,它正变得更具威力。

敌我之间的强弱局面正在发生逆转,莱因哈特正逐渐占据上风,他正在把这个恶魔带离那通向皇宫的通道,即便恶魔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起到作用——这条通道的临时开启榨干了这头恶魔的魔刃中仅存的一点命运之力,莱因哈特要做的,则是要让这个怪物永远都别想得到机会进入它的目的地。

莱因哈特成功了,无论是他还是那个恶魔,都无法前往原定的出口,他们被一道神秘的命运线牵引,被重新拉回了现实宇宙。

帝国之刃大导师没有放弃任何向恶魔发难的机会,后者也丝毫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

那股链接传输而来的力量正越来越强,莱因哈特的攻击对恶魔的凡世之躯造成的伤口变得越难愈合!原先一些显眼的伤口还能瞬间愈合,但是现在这些伤口已经无法得到有效的愈合,恶魔身躯的崩溃迹象越来越明显。

在缠斗中,恶魔正在落入下风,莱因哈特挥舞着斩魔利刃劈断了那个恶魔的右臂。随着伤口不断增多,那头恶魔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在一阵恍惚中,莱因哈特和恶魔砸到了一片未知的领域——这里就像是一片镜海,茫茫天地间只有他和恶魔还有他们的倒影。

如果莱因哈特此刻凝视脚下的镜海,他会看到,在其深藏的另一边,是一块现实空间的某个地方。

只可惜他没有闲情雅空看这些,在镜海之上,莱因哈特和恶魔的战斗仍在继续着。如果这里有旁观者存在,那他一定会为这两道残影之间的战斗感到苦恼。

恶魔的剑术路子是专门针对莱因哈特,这一点莱因哈特很清楚,但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恶魔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它要的只是原始的厮杀。

既然如此,莱因哈特自然会给他!

帝国之刃每一次攻击都在震撼着这片镜面之海,镜海随着莱因哈特和恶魔的步伐而颤动着,而对于恶魔而言,莱因哈特的每次攻击都意味着它的这具躯壳距离崩溃越来越近!

恶魔不甘地怒吼着,但是这样的吼叫声无法改变什么,它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它已经不再具备资格主导这次攻击了,这把为击败莱因哈特而被铸造的恶魔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

它能做的唯有通过不断攻击来给莱因哈特造成伤害,现在的莱因哈特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他的动力装甲上满是剑痕,即便没有一个伤痕是致命的,但也并非可以随口一说的。

这是一场意志之间的对决,就如同在高塔领域中的对决一般,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是人与魔在纯粹意志上的抗争。

对于恶魔来说,很不幸,莱因哈特赢了。

随着长剑刺入恶魔躯体内,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定下。

莱因哈特放下剑柄,他没有选择拔出长剑再次展开攻击,而是使用最原始的办法。

拳头!

一拳接着一拳,莱因哈特猛击着面前这个恶魔,这四五米高的怪物居然被打得东倒西歪。这挥出去的每一拳,都是为了某个在他的意识之中不断模糊的身影。

莱因哈特狠狠把怪物摔在地上,他跳到了怪物身上,狠狠在它头上踩了一脚——镜海终于支撑不住。随着这一脚,原本阻拦着他们真正进入现实的镜海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随后炸裂,莱因哈特摁着怪物的脑袋冲进了现实宇宙。

而他和恶魔此行的“终点”,是一个莱因哈特曾经来过的世界。

他在过去的岁月来过这里两次,一次是在万年前,一次是在数百年前。

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有一个星际战士的雕像立在这里。数百年前莱因哈特在这里讲了一个故事,于是这个星球有了景点,但是一代代人过去,这个故事的发生地和那些战士的纪念碑则被转移到了一个新建立的纪念馆,这里反而回到了当年的荒废状态。

他知道这是哪里,这是一个名叫“安德烈·贝克曼”的年轻的星际战士的葬身之地——而他的尸体,莱因哈特至今没有找到过。

那人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但是在他们还是凡人的时代,安德烈·贝克曼是他的儿子。

“啊啊啊啊啊啊!”莱因哈特抓住恶魔的头颅,拖拽着这个庞大的身躯朝着那个精金铸就的雕像冲锋,他死死摁着这颗脑袋撞向雕像,将其直接撞碎!

战斗,结束。

恶魔的身躯开始化作灰烬消散,而莱因哈特则倒在了雕像前布满杂草的空地上,他凝视着那座雕像,久久无语。

————

高塔的崩塌仍然在持续着,反噬的命运之力冲刷着这片虚幻之地,虽然无法对正在撤离此处的凡人造成直接影响,但是异象的变化仍然令人担忧。

在命运之力的冲刷下坚挺着,仍然还能存世的恶魔继续进攻着帝国军队。然而,在它们的前进路线上,一支黄金战甲的武士组成的防线阻挡着它们,这些身着黄金战甲的战士看似是团队作战,但是却分明每个人都是孤立于团体的个体。

这样的奇怪阵容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个人武艺使得他们之间的默契完全不受影响,残存的恶魔仍然尝试着冲击防线,但是都被绞杀于此。

禁军们做到他们的承诺,残存的帝国军队顺利地登上了那些指挥舰,曾经数百万的帝国军,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六十万。

布拉德利不知道这样的牺牲究竟取得了什么成果,是他们带着这些战士踏上战场的,却不知道该告诉他们,帝国大获全胜,还是该告诉他们别的。

就在这时候,数艘大型运输艇进入了已经升空的指挥舰内,从上面下来的,是禁军从即将崩塌的高塔中找出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些进入高塔的部队——甚至还有被困在高塔内不断战斗的那些和大导师一起杀进高塔的先锋部队。

布拉德利看到了加拉顿副官,后者朝他摇了摇头。

莱因哈特大导师去哪儿了?

布拉德利想到了一些很坏的可能性,但是他还是想起了那位名叫汉尼拔的禁军盾卫连长的话。

“莱因哈特不在这儿,他在哪里?”布拉德利带着加拉顿副官找到了那个禁军盾卫连长,禁军的运输机正把负责最后的断后工作的禁军拉回来。

“托尔。”那位汉尼拔盾卫连长说完便离开了。

————

“额滴个神啊,他们终于走了!”看着那些指挥舰的离开,倒霉大魔从土里钻了出来,“这倒霉坑爹的塔终于要塌了!”

“卧槽,没想到我居然活下来了。”阿普顿没有从土里钻出来,很不幸,他从掉到地上到现在,一直都躺在那儿,纯靠周围的家伙都是眼瞎,才没把他一起突突了,“你个鳖孙,居然搞老子。”

“你拍着良心说,没有我坑你,咱两能活到最后吗!话说你有良心吗。”

“我可去nmd吧。”

阿普顿是真的佩服这个大魔坑完人以后还能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做不到这么没心没肺,该说不愧是亚空间著名孤儿团吗?

“该说不愧是‘帝国之刃’吗,居然真的让他把这个破塔搞塌了。”

大魔转进如风,开始立马转移话题了。

虽然知道这货不靠谱,但是没办法,阿普顿只能顺着这个思路走了。

“毕竟是尸皇当年册封的啊。”

——————

“咚咚咚……”沉重而有节奏的鼓声震慑着人心,鼓动着热血,高耸入云的尖塔上,垂挂着一张又一张巨型旗帜,狂热的人群在城市街道两边狂呼着口号,游行表演的队伍在街道过道上来回奔走,热闹非凡。

这里是帝国的首都,皇宫之前,一座位于喜马拉雅山脉遗址上建立起来的宏伟建筑群,没人能说的出来这座皇宫中的工作人员和居民有多少,因为它现在还在扩建。在皇宫规划区外围,一座座城市被建设,那些自认有远见的帝国公民还在源源不断的搬进来,那些城市到处都是建筑工地,高楼大夏每天都在增加高度,一天一个新变化。

帝国公民们为之而自豪,不过这些和今天相比,则显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今天要举办的盛大节日是统一庆典——在经历艰辛的统一战争之后,现在全泰拉都聚集于同一面旗帜之下。

“立正!”

“轰!”

随着在原体回归前临时担任军团长一职的指挥官叫喊一声,准备参加统一庆典的授勋仪式的星际战士们立刻双脚并拢,抬头挺胸,将手中紧握的爆弹枪举到胸前。

军团掌旗官开始在方阵中来回迈步检阅着星际战士的仪容,按照庆典的固定程序讲解着这次授勋仪式的纪律——虽然根本没有必要,但是记者们正在全程直播,这些程序还是得照办的。

“准备进入皇宫,听口号进行,在此过程中,不得打开枪械保险,不得将随身战术刀拔出,不能随意离开队伍,不得交头接耳,时刻保持静默……”

正在进行的授勋仪式,是颁发给统一战争期间每场重大战役的杰出贡献者的。比如现在进行的关于罗马之战的授勋。

参与授勋仪式的军团并不止第七军团,在罗马之战中,还有其他军团也参与其中,做了一些辅助进攻的工作。

来自世界各地的帝国公民们起聚在这座城市,聚集在皇宫广场周围,他们用赞赏、惊叹,甚至是憎恨、恐惧的目光凝视着在广场上集结的军团士兵,看着那些两心三肺的钢铁巨人们的威严仪容,有人若有所思,觉得这是人类即将复兴的希望,有人满怀忧虑,对于这些巨人是否还算人类报以怀疑。

但是这些人的想法,丝毫影响不了授勋仪式的进行。

时间到了,皇宫前的凯旋门,这扇巨型的钢铁大门在伺服系统的作用下,在沉闷巨响中缓缓打开,排列在大门两侧的仪仗队向前斜斜举起手中的依仗枪,隔空形成交叉。

“出发,入场!”

军团长带头护着腰间的动力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掌旗官紧随其后,斜举着军团旗帜跟在后面,因为莱因哈特在罗马之战中的战绩,他得以带着在那一战之后存活下来的星际战士,组成了一个小队,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在军团方阵前方。

前方就是皇宫的城墙,它高耸而辽阔,用珍贵的合金和黄铜浇筑而成,如同一条山脉一般横在星际战士面前——不,不是如同一条山脉,它就是一条用钢铁铸成的山脉,高大的阿斯塔特在这条山脉面前,渺小的如同蚂蚁一样。

被这段山脉保护着的皇宫面积直接占据了喜马拉雅山脉旧址的一半以上,它不仅是帝皇的居所,更是帝国的政治、科技中心,里面的面积,不仅能容纳数以千计的研究室、武器工厂,甚至就连可以进行太空飞行的战舰都在皇宫内停泊了好几艘。

而在这城墙之上,一名又一名禁军矗立在上面,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下方,处于激发状态的禁军长戟紧握在他们手中,只要下方的队伍有异常情况出现,他们随时能一跃而下,用手中无坚不摧的武器将帝皇之敌斩杀殆尽。

“敬礼!”

仪仗队队友高喊着,在整齐的跺脚声音中,一同激发手中依仗枪的空包弹,伴随着响亮的枪声,一片白色的烟雾在莱因哈特等人头上释放。

在路上,全程都有扛着摄像机器的人踩着悬浮平台在阿斯塔特方队四周转悠,将他们的英姿实时直播到整个世界,让不在现场的帝国公民也可以欣赏到这场盛大仪式。

“咚……咚……咚……”

在整齐而沉闷的步伐声音中,莱因哈特跟着军团长和掌旗官,在路边仪仗队的指引下,走向了一座被鎏金和旗帜包裹的巨型礼堂。

这是一座在统一战争最后的扫尾阶段建立起来的建筑物,因此,当过皇宫外墙守卫的莱因哈特对于这座大礼堂不是特别了解。

但是这座大礼堂的设计思路,尤其是安保设计思路确实是传统,比如树立在礼堂大门右侧,第三根石柱,莱因哈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根五人环抱都抱不过的石柱是一根空心柱子,里面放着预警机器,作用是扫描周围的未知单位,揪出身上没有来访识别信号的单位。

如果是他的话,还会再来几挺自动哨戒炮。

带着这种微妙的思绪,莱因哈特来到的礼堂中央,一个方阵的阿斯塔特在军团长带领下中驻步、立正,军团长检阅过后,回过身来,开始向站在大礼堂讲台上的帝国领导者——帝皇敬礼。

帝皇就站在那里,他穿着金光闪闪的华丽铠甲,坐在那高耸的鹰首王座上,手护着剑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第七军团。作为这个统一了整个泰拉的帝国的皇帝,帝皇很少刻意展现所谓的皇权存在——一个理论上是帝皇居所的皇宫内居然没什么地方是为帝皇本人服务的,那些平民可能不知道,但是担任过皇宫建设时期的城防的莱因哈特知道,这个在高原上正在建造的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能够站在帝皇身侧的人唯有马卡多宰相和禁军统帅康斯坦丁,他代帝皇接过了军团长的旗帜,然后重新授予他一面新的、象征着罗马之战功绩的第七军团仪式旗帜,并在后面的仪式中高声喊着人名,让那些在战争中立下重要功勋的指挥官,一个接一个走上讲台,接过由马卡多亲手颁发给他们的勋章。

轮到莱因哈特了,作为解放罗马的先锋和重要功臣,他是重头戏。他挺起胸膛,坦然走上功勋台,就在宰相马卡多走到他面前,将一枚铭刻代表“奋战”意思的如尼符文勋章挂到莱因哈特胸前,他得到了一个称号的同时,莱因哈特下意识的抬头,然后他看到了帝皇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奋战者,莱因哈特……”

这是帝皇在这场授勋仪式中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浩瀚而震耳欲聋,如同炸雷一样在莱因哈特耳边炸响。

“你将为,帝国之刃。”

——————

“轰隆——”雷霆炸响,顷刻间大雨磅礴,雨水冲刷着这个经历数百年的沧桑后再度被人遗忘的雕像,带走了往日里堆积于此的尘埃。

在杂草丛中,如同战争遗骸一般的钢铁战士在其中沉睡着,任由雨滴击打他的身躯和面庞,冲刷走满身的泥泞和鲜血。

莱因哈特许久没有像样的休息过了,第一次,他能够如此像这样毫无负担地在此歇息。

不需要在乎输赢胜负,不需要考虑今后的战斗。

在过去数年的时光中,莱因哈特都没有哪怕一次真正的入眠,他只是命令自己的大脑扇区轮换休息罢了。像今天这样真正意义上入睡,他已经快(色孽凝视)感到陌生了。

雨水打湿了莱因哈特的双眼,他的视线难得的朦胧模糊起来。有些时候他真的想知道,自己如果没有选择迈向着那片星空会怎么样?自己如果只是甘愿做一名地方小贵族会怎么样?

“哈。”莱因哈特自嘲了一声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的意识开始发散——这并不是死亡的征兆,而是他真的放松了,他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黑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是一把伞,一把破旧的、漆黑的雨伞,不算大,但是足够把他的上半身遮住了。

那把黑伞就这样插在莱因哈特身旁的烂泥地里,任由风吹雨打,毫无动摇。

莱因哈特强撑着身体,让自己的上半身稍微起来一点点。

然后他看到了是谁给自己这把伞来避雨。

是一位身着破败不堪的的黑色袍子的老者,他亲手在莱因哈特身旁插了一把黑伞,然后就这样转身离开,没有说过一句话。

莱因哈特看着老者的身影,突然心中有着一股股莫名强烈的熟悉感和悲伤。

莱因哈特颤抖着举起右手,指向老者渐渐远去的模糊身影。

“帝……”鬼使神差地,莱因哈特想要说出那个称呼,却是还未等他说完,那个身影便渐行渐远,并逐渐消散。

随着老者的身影消失,莱因哈特看到了熟悉的光芒,一架飞行器正在缓缓下降,那光正是它发出的。

在光芒中,飞行器打开了舱门,无数焦急的身影朝着莱因哈特的方向奔来。

莱因哈特躺了回去,他觉得,这次他得好好补上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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