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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TXT > 玄幻 > 帝国之刃 >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镇魂曲 下

“装定射击诸元,坐标输入,方位角设置,射角设置,目标敌重甲骑兵,放!”

“轰——”在火炮阵地上,四百门石化蜥蜴发出震天轰鸣,装填手们不断从随行弹药车上把一枚枚高爆炮弹搬下来,安置瞬发引信装填进撼地炮内。liangxyz.com

一组组炮击参数从前线指挥所发到自行火炮班组的炮长的终端上,随即由副炮长输入电控面板。他们的任务现在只有一个,那便是对前线的部队进行炮火护送,让那些装甲部队能够继续朝着那座高塔推进。

先头部队距离高塔最外沿仅剩数百米的距离了,对于任何一辆装甲车而言,这不过是一分钟的车程,但是就是这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却成为了帝国装甲难以突破的死亡地带,即便是黎曼努斯坦克厚重的装甲板也无法阻止亚空间力量的侵袭。

当黄铜熔炉的火焰点燃凡世的装甲,凡铁在转瞬间熔化,其内的电子被全部抽离,就在原子即将四散逃逸释放毁天灭地的强大能量的时候被这股亵渎力量变得软弱无力,本该释放的能量被熔炉之火弃置亚空间,成为无相无形的无意义的部分,直至消逝。

来自石化蜥蜴的炮弹砸落,瞬时引信激发,猛烈的爆炸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十数米直径的弹坑,被直接卷入爆炸中心的恶魔受制于规则,只能悻悻作罢,被驱逐回亚空间。

这些恶魔在被驱逐前朝着人类军队释放着怒火,恶毒力量灼烧着协同坦克发起冲锋的士兵,那些为极地环境服务的防护装具被烧穿,凡人肉身在烈焰中焚毁。

数十名战士被活活烧死,这样的惨剧在这片炼狱之地不断发生,从恶魔军队出现的那一刻起,帝国军队前进的每一步便是由人命铺设的。

装甲部队身后熔成铁渣的战车,从天空中坠落的燃火战机,倒在骸骨之地的无名尸骨。四百多万名将士为了他们未曾谋面的高层指挥官的一句指令而前进,向着他们未曾听闻的可怖敌人发起冲锋,数十万人的死亡是这场战争悲歌的片段。

一支支团级部队在进军指令下达的数十分钟内成建制地从战场上消失,这让在运输车内的加拉顿想起了残酷的阿米基多顿战场,数亿人的部队在绵延**的战场上厮杀,在短短一天内便有数百万人,一支支军团级建制的部队在残酷的战争磨盘中被碾碎。

“后续部队的跟进状况如何!”加拉顿从悬停着的雷鹰上跃下,向着在利维坦超重指挥车的顶层等候他的泰图斯导师问道。

“除了第九集团军和第十三集团军以外的军团已经全部抵达战区了。”

“他们为什么来不了!”加拉顿心理能猜得到他们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是必须得要过问此事。

“第九集团军在二十三分钟前全员阵亡于特拉达尔区,最后的电令由军团指挥官亲自发送过来的。第十三集团军被魔军围困,已经失去联络。”

“其余军团的集结状况如何。”加拉顿的猜测被坐实了,他只能在内心中为那被害的数十万将士默哀,他也很清楚这两只最外围的军团被歼灭意味着什么,“能不能正常投入作战。”

“第一第二还有六集团军已经接敌作战,第七集团军正在支援受阻的第十集团军,第八军团的伤亡惨重,只剩下三个师团能够正常投入接下来的进攻。其余军团已经如期展开,我们正在包围那座高塔。”泰图斯报告的消息似乎很好,但是语气中却充满了忧虑。

在队伍最前方的机仆展开自己的全息投影,展现了部队部署的现状。

成功抵达的十一个军团不再需要原先的入口进入,这片扭曲领域已经扩大,让他们可以从各个方向展开部署,统一进攻部署。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处境很好,我们现在需要抓紧一切时间,撕烂敌人的防线。”泰图斯指着外围那一圈属于帝国的部队,“第九和第十三军团的牺牲说明敌人正在从外围开始包围我们,现在不是我们包围它们,而是它们把我们包围了。”

“它们给我们精心准备了一个陷阱。”

“但是我们就是来打破这个陷阱的!”

泰图斯并没有加拉顿想象中那么忧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位极限战士深知各个部队的情况,以及现状的严峻,但是同样地,这不会打消他的决心,“它们本能一口气把我们全部干掉,但是它们没有。”

“它们没有就意味着它们现在做不到,那些恶魔现在受制于它们的游戏规则,没法再投入更多力量。”加拉顿回想起了在残暴刃内,审判官说的那些话。

“亚空间的浪潮开始对恐虐魔军不利,它们在这场战争游戏中投入的力量,已经逼近它们自己的游戏规则限制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它们腾出手来,我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加拉顿对于其中“游戏规则”之类的词汇颇为不满,但是没有比这更好形容混沌怪物们的作为的词汇了。

“这场仗得打,而且得往死里打!”泰图斯指向了那座高塔,“我会亲自带队,将那件兵器送进去的。”

“不,由我亲自带队,你要负责更重要的事情。”

名为驱魔之纹的兵器,将由这支四百万人组成的军队送进高塔内。

现在局势已经反过来了,不再是他们围困魔塔,而是恐虐魔军开始反过来包围他们了,他们的作战计划太过激进了。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那些混沌恶徒正在升起一座充盈着邪恶的巴比伦塔,一切外部手段都充满了陷阱,反而是外人看来最不保险的进攻策略是最为保险的。

这一切都太过讽刺和儿戏,那座高塔就像是帝国诸多童话故事和幻想小说中的魔王城堡,不能由那些常识中的手段去解决,只能由勇士从内部摧毁。

为此他们决定把那件驱魔之纹放到最合适的位置引爆,参与这次行动的四百余万人组成的军队根本就是一支敢死队,在最乐观的估计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活着进入高塔中,只有此等规模的部队才有把握进行这场自杀式作战。

而那极少数人的核心则是由阿斯塔特部队和地狱火部队组成——残酷的谎言,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四百万勇士攻破敌人堡垒的童话,而是四百万人用命掩护一队人进入魔王城堡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可耻背叛。

“你必须在我进去以后,尽可能带领部队往外突围,帝国之刃舰队会全力救援,这些人能带走多少是多少。”加拉顿士官严肃地说道。

“只有大导师能直接对我下令。”泰图斯导师没有丝毫客气。

“我会带着一支小队进去完成这些任务,你必须得带着这里所有人在护送任务完成以后离开。我知道那是什么,我不允许你带着那些人进去送死。别以为我不知道‘驱魔之纹’是什么!”

泰图斯导师的话让加拉顿一时语塞,加拉顿虽然是帝国之刃的二把手,但是他确实没有资格直接命令各个部门的导师,只有莱因哈特大导师有这个资格。

“你会死在里面的!”

“难道你就有把握吗!几千人进去和几十人进去没有半点区别,最重要的是你难道能保证大导师进去这么久能保持正常吗。”

“我能确定,我下得去手。”加拉顿说完便感到有些吃惊,他真的能下得了手,他确实已经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了,“莱因哈特大导师一直都为这一刻做好准备。”

大导师剑技中的短板所在,他和影喙部门的星际战士都很清楚,那些影喙部门的成员一直有针对大导师进行训练。他们取得的成果,无论是他还是大导师都很了解。

这或许正是莱因哈特信任自己的原因吧,加拉顿无奈地想到这一切,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多恩之子。

这次突入高塔的行动他无论如何也得参与,作为多恩之子,他放任长(黑)者深陷险地,这是他的失责,这次他会带领一支自愿参与行动的多恩之子队伍找到那位长(色)者。

无论结果如何。

“有状况。”就在加拉顿和泰图斯即将进入利维坦这座移动堡垒的前一秒,负责护卫的星际战士突然抬头死死盯着天空,加拉顿和泰图斯随之看去。

他们惊讶地看到一座钢铁岛屿突破被混沌异象笼罩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是指挥舰被敌人击落了,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那是从轨道上坠毁的。

是帝国之刃的舰队被敌人击落了?

加拉顿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帝国之刃舰队现在不可能在轨道上,那么这玩意是个啥?

就在此时,来自舰队的一则通讯直接接入了加拉顿副官的通讯频道内。

“加拉顿阁下,事态紧急,‘行星杀手’在一分钟前突然出现在行星轨道上。”

“什么!”加拉顿感到有些惊悚了。

“‘行星杀手’在对着混沌高塔进行了一轮射击以后,直接向着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坠去。”

“我已经能看到了。”

加拉顿已经懵了,现在的这个情况,他再怎么天马行空地想象也想不出来啊。

——————

在伪·行星杀手上,大魔与恶魔王子的‘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大魔抡着幻化出的魔杖将恶魔王子阿普顿狠狠砸进地板里,疯狂地像打桩一样把这个不成熟的恶魔一节一节地拍进去。

“跟我拼刀子是吧。”大魔一边夯着桩,一边骂骂咧咧,“我tm和血神家的崽种肉搏摔♂跤的时候,你个狗犊子还在娘胎里和你那一亿个蝌蚪兄弟抢投胎呢。我跟你讲,我这根棍子可不只是拿来施法。”

“你真的有拿过那东西施法吗!”阿普顿不能忍了,这鬼大魔既然会肉搏,为啥敌人一过来,它就放个闪电然后就跑路。

“没有!”大魔理直气壮地说道,对着阿普顿的脑袋又是一棍子,“你以为为啥我这魔杖的杖首是邪钢做的。还有,你有脸说我?”

不是,魔杖不是拿来施法的,那是拿来干啥的?

阿普顿快被这傻逼大魔的奇葩逻辑搞得有些头炸,他有些没法理解这货眼里这些精妙的玩意究竟是起什么作用的。

难不成这货在哥特星区看上那些黑石要塞,只是因为那些黑石要塞长得够大,砸地上够刺激吧。

啊西八,自己咋就没发现这货不是脑回路清奇,而是tm纯憨憨啊。

等一下,阿普顿突然回忆起来了,第一次看到这货的时候,这货手上的武器就是一根魔力长鞭和一把魔能剑。

草,自己那时候绝逼是被蒙了障眼法,居然会和这么一个一看就是个坑货的家伙合作。

有那么一瞬间阿普顿有了一种想要和当年的自己决斗的冲动。

就在阿普顿一边悔恨当初的自己怎么失心疯和这么个一看就有问题的大魔合作,一边想着怎么脱身的时候。他感觉到在周边环境中有一股异样。

正高举着魔杖,准备继续物理施法的大魔也停下来手中活,盯着阿普顿望了起来,在意识到这股异样感绝不是面前的法术菜鸡身上传来的以后,四下闻了闻。

“不对,命运线有异样。”大魔慌忙中抡着法杖砸下去,在把阿普顿的脑袋差点砸开花之后,拨弄其身边的命运线,试图从中听出命运线变动的回响。

然后它惊讶地发现身边的命运不只是又发生了变化那么简单。

“卧槽槽,那帮家伙真的干得出来啊。”

大魔摸索着自己的下巴,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讶,“这怎么做到的……该死,它居然把卡洛斯那犊子拉进局了。不对,从一开始卡洛斯就在这局棋里面,我早该发现的。”

只有命运编织者才能有把握将两个有着本质性的冲突的世界线以这种形式短时间拼合起来,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真正意义上将同时做到影响两个世界线,使真实的那个世界线重新回归属于它的正轨,至于虚假的世界线则会被吞噬,然后消逝。

虚与实的交汇和缠绕正在进行,作为不同平行世界线的唯一者,它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明显区别。

至于它现在正在狠狠踹的脑袋,算了吧,指望这玩意能够理解这一切简直是做梦,这蠢货的脑袋就算拿这艘行星杀手撞也不会撞开的……

等一下,交汇的命运线!

大魔瞬间联想到一个不好的知识。在命运线交汇的时候会引发很多不太妙的异象,比如异常化的区域时间流速啊,比如不同世界线的人物会出现在同一个轴上啊,比如引力异常啊,引力异常什么的。

“妈耶,遭重了!”

大魔突然发觉相比起规则更强大的下方区域,自己现在所在的高度更容易受到引力异常的影响,而一个很显然的现实就是——撞击的时间会比自己预期的速度快得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引力变化的大魔飞快地重新计算了撞击时间。

答案是:就是现在。

“啊擦。”

——————

骄傲蛮横的哈里发的脑袋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停在了慌乱中的皇宫守卫的脚边,接着被无数寻找逃生的出路的腿践踏。

自诩皇宫守卫者的变种人改造者从狂怒中震醒,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颗他们整天得仰视的哈里发的无头尸身——还有站在那具尸体旁边的莱因哈特。

在短暂的失神中,这些改造者被阿斯塔特的剑刃夺去了性命,超凡者的战斗容不得半点失误,任何失误都会是死亡的开始。

哈里发的死亡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这个哈里发的死亡只是意味着下一个皇位继承者的上位,但是这个过程中人心的浮动却足以给帝国足够的时间摧毁这个国家。他们的官僚会稳定局势展开反击,但是哈里发身亡的消息却会随着混乱的局势扩散,摧毁他们统治的根基。

作为社会基础的民众,无论是身为奴隶的普通人还是具备自然人身份的变种人,都已经在过去的动乱中失去了对于这个国度的统治者最基本的敬畏和服从观念。

而那些军阀们或许会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联起手来,但是那终究是徒劳的,他们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哈里发身死更是压垮他们脆弱的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管怎么挣扎都毫无威胁可言,新上台的哈里发将发现他们连可以发动的民众都没有了,他们的军队将成为无根之萍。

混乱中的军队崩溃到不成建制,他们脱离了军阀的管控,一边劫掠城市中的民众手头的资源和财富,一边将原本待在仓库中的军火劫走。他们逃向城市边缘,想尽办法从这座在他们眼中已经沦陷的城市中逃离。

这些的破坏在哈里发身死的事实被散播以后,将达到顶峰。莱因哈特将会尽一切方法让他们相信他们眼中的真相,让这个变种人王国的首都从社会彻底崩塌。

这样的混乱固然会影响帝国在收复之后的统治,但是迎接这里的“民众”的将是一次彻底的清洗,那些不稳定的变种人将会被清洗,帝国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对那些变种人的手软是对被奴役数百年的普通人最大的恶意,也足以威胁到现在的帝国在整个泰拉的“正义性”。

这么说或许很难听,但是现实就是对于泰拉上的占据社会绝对主导的普通人来说,那些遗传极其不稳定的变种人已经毫无疑问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了。对于帝国来说,他们必须得做出选择。

在久远的过去,这些不稳定的变种人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包装成弱势群体,当作可以被用来操作的政治资本使用,但是现在的帝国却没有半点空间容得下这些定时炸弹。

莱因哈特高举着暴君的头颅行走于皇宫内各个小规格的防御中之中,那些熟悉哈里发的部队瞬间哑火,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早已在混乱中动摇的士兵一个个都丧失了最基本的战意,一边乱叫着一边离开。他们和之前从王座室逃跑的变种人士兵一起,把哈里发的死讯传播开来。

莱因哈特很在意那些逃兵,这是好事。他的目的已经借着这些变种人军队中的软弱者达成了。他们会无偿帮助莱因哈特传递哈里发的死讯,加速这个摇摇欲坠的社会崩塌。

“你从未在意过,你所认为的正确,会让多少人毫无意义地死去。”

在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领域中,恶魔与人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在溃逃的人群当中,他们生死相搏。

那些逃命的士兵从战斗的双方中间穿过,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这样的战斗。三四米高的可怖魔物同一位两三米高的巨人展开着一场只可能在传说中听闻的战斗,铁拳与利爪相撞,狂怒的战火与不熄的复仇烈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人群在火海中逃跑着,就像是在逃离这些他们根本看不见的火焰的侵袭——这就是他们的遭遇,无形的战火早已燃烧全城,灼烧着在这座城市中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所有人都在这看不见的火场中寻求生路。

有的人不幸一路扎进狂暴的火焰中被烧的尸骨无存,有的人则在无意识中煽风点火,有的人则在绝望中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活着离开火场。

“无论你在找什么理由,他们都在流血,死去。”

莱因哈特将恶魔从城墙上推下去,随即纵身一跃,试图借助重力的协助,将那个怪物的脑袋狠狠砸爆。然而恶魔在空中张开双翼,和莱因哈特缠斗在一起。

莱因哈特深知这样的战斗对自己非常不利,借着一个回旋的机会从这场空中搏击中脱身,砸穿周边高楼的外墙,在室内获得了一席立足之地。

这里并不是一个绝佳的战斗地点,恶魔可能会从任何一个方向发起攻击。

正欲离开此地的莱因哈特突然发现,在房间的墙角有三个瑟瑟发抖的人影,是一个母亲和她的儿女。战争中的无辜者,或许正如那个恶魔所说,他很少想过自己的“壮举”和计划背后会有多少这样无辜的牺牲者。

只不过,他宁愿自己没有想过这些。

没有丝毫犹豫,莱因哈特一拳轰在地板上,硬生生砸出洞来。

一拳接着一拳,莱因哈特以最有效率的手段让自己重回地表,他必须比那个恶魔更快,一旦战场的环境对自己不利,他将只能被动挨打。

从成为一名阿斯塔特开始,名为莱因哈特的个体便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其他的,战争迫使他必须做出最有效的选择,他再也无法用简单的“对”和“错”来评价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如果他做出选择,会少牺牲几个人吗?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做出选择,会少牺牲几个人吗?他也不知道。

战争教会了他一件事,在一个行动正式展开之前,任何这方面的估测都只是估测罢了,从没有任何一个计划可以保证没有无辜者牺牲,任何将事态恶化的潜在因素都可能存在。

他没有什么选择可言,他被“机会”玩弄着,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他成为了战争英雄,因为他选择了“做”。

他从没和人谈起他曾想象过战争中的苦难者的遭遇,因为那是他注定承担的罪业,无论他如何选择,无论他做还是不做,作为战争的参与者,他都得背起这份罪业,在这条道路上一路走到底。

恶魔出现在他头顶的破洞边,莱因哈特和恶魔隔着二十多层楼。

他一直有一个开脱的借口,如果有一群人执行某个人的计划能让大远征提前开始,哪怕只是提前一天,他们都将在黑暗银河吞没某个星球上数百亿人之前拯救这些人——代价只是在统一战争中不幸牺牲的那几百人。

那么牺牲那几百人是否就是值得的?

莱因哈特曾经这么思考过,现实就是常识告诉人们,人命从来都是无法简单的用多寡来衡量价值的,但是更现实的是,牺牲数百人换来可以拯救百万人甚至百亿人的事迹是值得被赞颂的事情。

对于英雄的崇拜者来说,牺牲数百人和牺牲一个人似乎没差别,他们更在乎的是那数百亿人的数字本身,史书的记录者往往会忽视那“渺小的”数百人。

但是对于莱因哈特来说,二者背后意味着的东西,却是相同的。

背负数百人的罪业,和背负数百亿人的罪业,在身上是同等的沉重。

人生来就是负重前行的。

恶魔从破洞口俯冲而下,莱因哈特没有躲闪,他选择挥拳迎击。

在不知不觉中,每一个活在这世上的人身上背负着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无形的的重担。无论是战场上的,还是战场外的人,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故事中艰难地活着。

当他活在那样一个时代,他便身负使命,即便是那些自认微小如尘埃的人,也是在时代这个大机器中工作的零件。

恶魔的攻击转瞬即至,那沉重的攻击几乎快压垮莱因哈特的双臂,动力拳套在全力运作着,一次次的崩溃,一次次修复,然后再战。

莱因哈特知道自己的毅力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身体在不断警告他已经到了机能极限,但是他的精神却仍然在驱使着战斗。

即便内心一直在告诉他答案,但是他有时仍然感到困惑,困惑于自己面对这一次次难以抵挡的攻击仍然选择继续战斗,困惑于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自己的答案,更困惑于自己究竟为何要坚持。

这份不屈的意义究竟为何?

莱因哈特知道。

被钢铁加固过的手骨断裂了,肌腱也已经破裂,但是莱因哈特的双手仍然在抵御着攻击,并且一次又一次,不断地挥动拳头攻击着这似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他知道,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坚持是为了偿还那些永远也还不完的命债,那些因他而牺牲的战友和平民,那些因他而拯救的人,那份在星辰大海中奋战的理想,他想要寻求的,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已经沉入永夜的人类的昭昭天道。

他想要复仇,想要为了这一切向试图毁灭人类于虚空之中的黑暗存在复仇。

他选择活着,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从他踏上那艘航向星间的旅船开始,这一切都不过是因果报应。

“如此便好,条件已经成熟。”魔刃再度从恶魔的手中刺出出,那切断命运线的攻击正在再度发动,“前来支援你的人将全部葬送于此,这也是你的债,你背负的太多了,该死了。”

“你的话太多了。”

“我非你,你非我,我是你,你是我。”恶魔怒吼道,“当命运被斩断,被替换,我们都将命丧于此。我名安德烈,我名莱因哈特,我名帝国之刃。斩断此道,便是我所信奉的猩红之道。”

命运线的裁剪再度开始,莱因哈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过去正在被剥夺。

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莱因哈特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讽刺,一波三折,他还是逃不过。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无形之中的有形存在仍然可以控制着它的一切。

然而就在此时,莱因哈特突然发觉自己的过去正在返还。

什么!莱因哈特猛地睁眼,却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失去色彩,变得枯黄和荒废,丝丝蛛纹在虚空中蔓延,这意味着什么,莱因哈特无需猜测便可得知。

“命运线在交汇!”恶魔怒吼着看向莱因哈特,没过数秒便拔刀斩来,却不想这一击敲碎了这已经破碎不堪的空间本身。莱因哈特与恶魔同时坠于虚无之中。

——————

“还有人活着吗?”保罗科夫捂着自己已经破开的肚子,有气无力地问道,往日里狭窄拥挤但却显得热闹的黎曼努斯坦克舱室内,此刻却如此安静。

车长尼德撒莱文的尸体被火焰烤得一股子焦味,这个平日里一有机会就喜欢带着兄弟们出去撸串的家伙,现在倒好,找了一个好位置啊。

雅各布的尸体已经断成了两份,那把撕裂装甲的利刃捅入的瞬间,便结果了这名经验老道的司机和车长,随后便是炮手。

然后便是他和技师,其他人都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就剩他一个人还在这里了。

保罗科夫忍着剧痛拿出那个水袋,往嘴里最后塞了一口酒,听着通讯频道里面的杂乱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

辅助兵团下属的装甲连队最后一辆黎曼努斯,沉默。

第一批次进入这个扭曲领域的数百辆战车,无一幸存。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着数以千计的战车朝着高塔发起冲锋,即便明知道前方是死亡地带,这些后来者却没有一个选择停车——对于装甲部队而言,行动便意味着生命,停下便意味着当活靶子,即便明知道前方有着难以逾越的恐怖存在阻拦,它们也必须发起冲锋。

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些地面上的载具却发现天空黯淡下来——随即他们看到了这一生当中都难得一见的奇景,一座钢铁大陆正在朝着高塔发起冲锋。

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一艘进入大气层的巨舰无异于是一座笼罩天空的钢铁岛屿。而现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以比它们所有人更快的速度冲破敌人的防线,撞向那座可怖的异端造物。

没人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前进的油门,因为指挥部没有让他们撤离规避,他们脑海中渴望战斗的声优没有要求他们撤退,他们便要继续冲锋。

那些在天上飞的怪物试图拦截那艘巨舰,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无论它们对那玩意造成多大的破坏,那座钢铁大陆仍然直直地朝着高塔撞去。

在前线指挥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巨舰和高塔,两个同等规格的庞然大物撞在了一起,在高塔的怒吼中,那艘不知何处而来的巨舰如同幻梦泡影一般破灭——是真的,那些破碎的巨舰残骸在即将坠落前就像是幻象消散一般泡灭了。

就在所有人都怀疑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只是虚像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撞击造成的冲击在天空中撕出一道道裂口。从那些裂口中,冰冷刺骨的金色光芒闪烁着,随即一颗颗火流星从中冲出,向着大地直直冲来。

是需要规避的天象灾害还是敌人的增援?

加拉顿副官正欲做出判断,却发现那些角落里被盯得死死的灵能者一个个跪了下来,这些和帝皇建立过契约链接的受训灵能者,这些星语者和导航者家族的成员现在一个个都跪地不起,高唱着晦涩难懂的赞美诗。

同样的现象在外层空间的帝国舰队中也发生着,那些唱诗班的灵能者们,从首席到普通成员,无一不虔诚地跪地高声颂唱。

那些随行的狂热国教徒们也是如此,作为顾问参加军事行动的国教大主教如同得到了什么启示,试图发动所有人咏唱国教圣典中赞美神皇的段落。

发生了什么?加拉顿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仍然滞留在残暴刃中的恶魔审判官,在感知到外面发生的异象后,立即联络起了在参与进军的各个军团内潜伏的审判庭特工。

“它们就要出现了,所有特勤人员放弃当前的监视任务,首要目标变更为与特殊存在建立联系。”

在轨道上的审判庭舰船内所有待命人员也被紧急调动起来,在过去的岁月中,审判庭无数次试图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存在建立联系,但是均已失败告终,现在是一个大好机会,他们决不能放过。

火焰流星带着势不可挡地姿态降临于死亡地带,最前沿的装甲部队和士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能够联想到最坏的局面——但他们从未想过那一颗颗冲击着恶魔军团的防线的流星中大踏步走出的,是一名名燃着烈焰的黑甲战士,火焰在他们身上勾勒着不明的尼如符文和经文,他们每一个个体都没有什么明显能够证明自身所属特征的东西。

不,这些烈焰中走出的天使的形象,便足以让人联想到一个传说。

咒缚战士。

加拉顿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曾经从帝国之刃收集的秘密档案中看到过这类神秘存在,一直以来他都未曾见识过这些神秘战士的存在,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这些战士的存在是一个美妙的误会造成的。

直到这一刻,加拉顿士官才真正理解了,当年莱因哈特大导师口中的咒缚战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些在军队中的帝国国教信徒们,一边高声颂唱着神圣经文,一边冲向那些咒缚战士,试图与这些被烈焰包裹的战士一起冲向异端阵地。

“看啊,帝皇的使者降临了!”

咒缚战士手持着永远燃烧着烈焰的兵器,复仇烈焰灼烧着那些恐虐恶魔,将一个个恶魔的降世躯壳焚烧,他们并没有搭理那些审判庭特工,也没有理睬那些狂热崇拜的信徒们,而是沉默地进行战斗。

加拉顿士官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下达指令。

“电令各集团军,命令他们协同这些帝国援军发起冲锋,同时命令所有星际战士小队展开高塔攻入作战,寂静修女小队跟随行动!”

就在命令下放的同一时间,上千名星际战士集结起来,正如加拉顿所认为的那样,每一个星际战士都做好了准备,只待需要他们发起冲锋的命令下达。

当加拉顿踏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雷鹰的时候,这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发起了至关重要的冲锋,血肉之躯与复仇圣骸,截然不同的星际战士此刻共同进退。

不知为何,那些星际战士总能在这些咒缚战士身上看到某些熟悉的身影——这些战士的武技和战斗风格,总是让他们联想到他们自己。

究竟是为何?

他们困惑不解。

咒缚战士们也没有给他们解答的打算,只是大踏步地向着眼前的恶魔军团前进。

“帝皇在上,这些战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色圣堂的阿玛拉修士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未想象过会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这些与火焰同在的战士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但是却与邪恶没有任何关联,他们前进的步伐中充满了如同星际战士一般的坚韧,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们距离高塔正越来越近,在这些神秘战士的帮助下,帝国将士们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那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攻破的死亡地带,现在已经被捅成了筛子。

阿玛拉修士正带领一队来自黑色圣堂的帝国之刃星际战士冲向那座高塔,他们作为剑术大师此刻正是最适合开路的先锋。

即便对手是群魔,他们仍然无所畏惧,而精湛的剑术更是让他们势如破竹——但是很快一个致命威胁逼近他们。

是敌人的钢牛骑士,那些可憎的亵渎造物集结于黑色圣堂突击队的左翼,准备用一次突袭来摧毁冒进的帝国侦察部队。

“列队迎敌!”

阿玛拉修士并没有吃惊于敌人的行动,这些恐虐恶魔从刚刚到现在都一直都有着有别于嗜血者的表现,可想而知负责入侵的恐虐恶魔是基于邪神恐虐战争之主的面目现世的。

只是,面对这十数头钢牛,阿玛拉修士觉得自己此刻恐怕是插翅难逃了。不过,作为突击队,他们已经成功为后续部队打通了关键的最后两百米,也算是尽到职责了。

就在他们做好了回归神皇国度的准备的时候,一名持剑的咒缚战士却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些钢牛骑士。

正当阿玛拉修士感到惊诧之时,却发现那些恐虐恶魔们面对持剑者如临大敌,一个个都转移了,向着持剑者发起冲锋。

阿玛拉修士当即想要率领黑色圣堂的剑士们支援那名持剑者,然后……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只因他们见到了此生未曾一见的战斗。

明明是一人一剑,但是那名持剑者却有着如同千军万马奔涌般的气势,那些钢牛骑士甚至还未来得及近身,便一个个身首异处,蛮牛的头颅被斩下,骑手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拦腰斩断。

这些黑色圣堂的战士甚至还未来得及见证此人的剑式,便发觉这场对他们来说九死一生的遭遇战已经结束,十数头钢牛在短短数息之间变成了散落的尸骸。

他们曾经见证过大导师的剑术,但是这个咒缚战士的剑术分明熟悉,却是他们前所未见的高峰。

持剑者踏步走入直通高塔的独桥之上,在这条充斥着各类异形魔物的试炼之路上的每一个拦路者,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击杀。

阿玛拉修士张开嘴,关于这个持剑者,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答案,但是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

莱因哈特睁开眼睛,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名为罗马的回忆之地破碎的时刻。

来不及去感慨回忆的诸多辛酸,魔刃已经快要贴近他的面门,莱因哈特只得以左臂换取进攻的机会,手中利剑再现,狠狠朝着恶魔的胸口刺去。

魔者并未惊慌,他的左手利爪死死摁住莱因哈特的长剑,和莱因哈特陷入一时之间的僵持局面。

莱因哈特渐渐感到难以抵御,他能感受到这个恶魔此刻力量已经衰落——以及他为何衰落,那把魔兵此刻聚集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他能够感受到,如果被那把剑击穿,恐怕就不只是靠着意志便能撑得下来的。

莫非自己真的要丧命于此?

魔者不慌,莱因哈特也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能够从那里出来,便意味着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个恶魔已经不如此前那般从容不迫。

莱因哈特并没有注意到,此前几乎丧失力量的书壳重新覆盖着鎏金色的圣痕。

魔者注意到了,它更注意到有人闯入了这里——不,不是闯入这里,而是他本来就该在这里。

一把长剑横空刺来,逼退了正压制着莱因哈特的恶魔。

莱因哈特立马抓住脱身机会,一个翻滚完成了起身,余光扫过那名闯入者,却是个手持剑盾的战士,其身火焰说明了他的身份——一名咒缚战士。

为何一名咒缚战士会直接出现在这里,莱因哈特感到疑惑,却注意到他手中的剑与盾。

“安德烈?”莱因哈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话语所带的情绪,

咒缚战士无言。

“我欲从悲运中解放你们二人,但你们却甘愿选择原先的命运。”

恶魔怒火中烧,直直朝着莱因哈特扑来,手中魔刃的剑式大开大合间却暗藏杀机。

剑盾咒缚将手中的大盾丢给莱因哈特,助其挡下第一轮攻击,魔祸之刃在黑铁盾牌上留下明显的豁口,却只是无功而返。

燃火利刃从侧攻击,恶魔不得不撤身躲闪。

“最后一局!”恶魔躲开身旁咒缚所有攻击,决意再次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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