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实现了真正的永生，尸潮吞噬了整个永天国，以无数血魂铸造成他无敌的身躯。
这种感觉让他流连忘返，当他不停变强时，他发现自己可以更加精细地控制自己身上的血
肉，于是他走到湖边，将自己细心地捏成一个绝世美男，然后陶醉在自己的颜值中无法自拔。
梦里的他可以做任何事。可以砍下利德的脑袋，可以反客为主去当无上的神明。但是当岁
月不停变迁，昌业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厌倦-他确实实现了永生，但这片土地上已经寸草不生。
他指挥尸潮修建豪华的宫殿，却连一个活着的侍女都找不到，只能用腐烂最轻的尸体代替。
于是他将罪恶的手伸向周围其他的种族，这才重新找到了乐趣。他不停地苦战，不知道过
了多久，尸潮吞噬了整个天地，留他在无穷岁月中永生不死。十年、百年、几千几万年过去，
昌业终于开始慌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囚禁在某种监牢里，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代价就是这个世界只有他孤身一人。
就在梦里的他即将发狂时，他见到了他的神明。
他的神明沐浴在光芒中，笑容恬静，容颜举世无双。昌业跪了下来，不停地叩首，曾经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似乎突然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那女人安静地站立
着，忽然说道:
“你还打算在幻境中呆多久?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说道:
“虽然现在你醒来，已经为时太晚。但也没关系，你做到了你该做的事情，这就够了。”
话音落下，昌业整个人忽然翻身坐起，它环顾四周，才意识到之前那些事不过是一场幻梦。等待他的是云阳军黑漆漆的炮口，在昌业的身体开始颤动时，所有的枪炮便都瞄准了他，在
他起身的瞬间一轮炮火便招呼了上去，昌业整个人被轰成了碎渣，无数细碎的血肉开始缓慢地
向中心汇聚。
那一刻昌业总算承认了现实。
利德并没有想要策反他，利德对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
同类，他只是一个将人类最强军队——云阳军牵制在云阳附近的炮灰而已。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
尸潮与不死，尸潮不停扩散，人类只能收缩防线去抵御;至于昌业，因为保持着不死的特性,
会被在这里一次又——次轰成粉末，再由粉末慢慢恢复。
这都是在给那个女人争取时间。
想起出征时其他三个首领那冷酷的眼神，昌业忽然恼怒起来。他明白自己被骗了，被忽悠
来了云阳，但已经为时太晚。他甚至连倒戈的机会都没有，云阳军队训练有素，在他昏迷不醒
的时候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昌业稍稍恢复人形，云阳军便立刻发射几颗压缩魔力炮，让
昌业苦不堪言。
这场博弈，利德和那个女人都赢了。利德摆脱了昌业的纠缠，以最快速度赶赴西秦去找
那个女人算账，那个女人也将云阳的大部分力量都引开，把天下搅成一滩浑水。
只有昌业自己输麻了。他忽然有些恐惧，回想起幻境中永生不死带来的痛苦，如果云阳的
火力源源不断，他会不会一-直重复这样死掉又复活的过程?
他很想叫出来，想要提醒云阳军队这是个陷阱。但他叫不出来，他只能一遍又-遍在生
死的边界游走，伴随着疼痛与愤怒接受着永远的折磨。恍惚间昌业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
气在被慢慢抽空，他顿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尸潮那边出了问题。
尸潮覆灭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如果说尸潮像是席卷永天国的海浪，那如今就仿佛有一
个更大的浪头从后面赶超上来，瞬间就将他的尸潮吞噬干净。昌业愣了许久，忽然有了大笑的
冲动，只可惜他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再放肆地笑了。
相较于云阳这边，灵武领主才是真的陷入了苦战。
善群没有尸潮那么不讲道理，数量有限，而且也不会滚雪球般地增长。但它们有序地进攻
着灵武的军队，灵武领主亲自上阵也没讨得太多便宜。这也是因为在之前的作战中，玉清昭将
灵武存下来的压缩魔力炮支援给了利德，导致她现在自己没有犀利的火器可以用，只能继续发
挥灵武军队悍勇的特性。
兽群打的很有章法，即便是人类当中的顶尖名将坐镇指挥也未必能打出这般效果。冲撞、
遮掩、奇袭、骚扰、围困、诱敌，各种计策层出不穷。按理来说这种规模的军队正面相撞，计
策起不到太多作用，但兽群的特性毕竟与人类不一样，它们虽然结成了军阵，但单兵作战的能
力也很强，几百人只野兽的小队往往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打了两三天之后，战局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
玉清昭仔细地研究了兽群的打法，忽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她还未出兵南下时，玉清昭就仔细研究过每个领地的将领用兵的习惯。打个比方说，云
阳的方十三打法偏稳重，起义军的碧卡丝打法偏凶悍。这也不完全是他们的性格决定的，也和
他们背后依仗的势力有关，云阳地盘稳固，方十三没必要冒险作战，而起义军饥一顿饱一顿，
碧卡丝必须要不停进攻。
世间很少有人能够兼顾进攻与防守，在同一场战争中能将攻与守贯彻到极致的就更少了。
但西秦作为当初天下第一领地，人才济济，其大将军乘时就有这个本事。和方十三一样，乘时
是生来的战争天才，指挥作战对她来说不过信手拈来。她总能想出各种点子，最大程度地干扰
对方的判断，从不按照常规出牌。
玉清昭在第二天的作战中，与兽群中那只会讲话的狮子首领短兵相接。
炽热的火焰灼烧着狮子首领的利爪，玉清昭借机看到了它口中的东西。
它的舌头就像是人类的手，再往里看去，能够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人类黏连在它的嗓中。
它开口说话，并非是因为它会讲人言，而是它嗓子里那个人形的东西在说话。就好像有人被狮
子吞了，拼命想要爬出来，却无济于事，只能跟狮子融为一体。
“乘时。”
玉清昭轻轻叫了一声这个名字。
狮子嗓子中的肉块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