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城的火光出现在了天空中，而焦糊味也早就弥漫了过来。wanben.info朱由检在城外的高岗短暂驻留，用望远镜看着城内。
真正一路延烧过去的大火已经结束了，但烟还没有结束。房屋焚烧后冒出来的黑烟，也有从克里姆林里升起的炊烟。似乎有不少地方已经初步恢复了正常，甚至还能看到克里姆林中有不少市民在安闲地行走。
火星暗暗地在城中燃烧着。每过一阵子，就有木架因为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而倒塌下去，震出一团膨起的灰烬。城内偶尔有身影在废墟里走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远处，克里姆林的红墙已经被熏黑，里面挤了五六千人的样子，都搭满了帐篷。而且不只克里姆林，围城营地的周围也搭建了帐篷。
两边都诡异地维持平静。似乎城内的市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们也都有了心理准备。
图拉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被烧掉了。乌帕河和图利察河中间的沙洲上是图拉这座城市的原址，那里和岸边连接的桥梁依然还在，但那里已经插了王师的旗。
营地旁边的帐篷并不都是围城的王师，而都是图拉的市民。铁匠铺、面包房、皮匠，甚至当铺都重新开了起来。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只是换了个地方。
“他们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朱由检不太好代入这些斯拉夫人的想法。
“人总要生活的，他们只是苦中作乐而已。就算是斯拉夫人，被烧家当然是痛苦的事。但是这年头的百姓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所以他们能够承受得住罢了。而且来围城的军队似乎比自己的领主更加开明，他们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房子被烧掉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吗？”
“考虑到他们没有什么积蓄，所以损失也很有限——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一点点盐税就能让许多社区陷入到连锁破产的境地，他们似乎普遍都缺乏一些存款。既然什么都没有，那烧掉就烧掉了呗，兴许房子都是房东的。烧掉了他们再租一间就是了。至于家里的细软，已经给他们时间收拾了，要不然也不能直接在野外开始搭帐篷。”
“啧...”朱由检摇了摇头，“人命还真是不值钱啊，在这个时代。不过我们能给他们一份不错的工作，这倒让我不觉得自己是坏人。”
“到了咱们这个地步，就别用好坏来评价了，你问心无愧就好。你有时候确实心善了些，你见不得别人受苦。但只要这种苦难不是不可挽回的，而只是短暂的经历，我觉得问题都不大。现在他们损失的，将来都可以加倍补偿回来。那就是我的工作了，焚城的命令也是我下的，你放宽心就好。”
“话说，这是第几天了？”他问旁边的克里斯蒂娜，“我记得你比较有焚城的经验是吧？以你看，还有烧多久才能烧完。”
“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剩下来就是围城。图拉已经被烧成了一片旷野，现在谁主动进攻谁才最吃亏。不过这和当初进攻布拉格还不太一样——布拉格没这么多木头房子，那烧起来才叫一个触目惊心。大火过后全城都是废墟，那里的市民被烧了才是真的肉疼。但这就是战争，我到现在还没有释怀，因为这种事不是自己原谅自己就能说清的。君主都得面临这么个境地。所以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就好。”
“那你是怎么调整心态的？”
“宏观上有利就好。就像那什么...电车难题。当你无论如何都要杀伤人命的时候，当你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不能免于道德压力的时候，那么人命就‘不得不’成为可以计数的筹码了。因为无论如何都要造孽，所以我选择造规模更小的，影响更小的，对整个欧洲的利益更有利的选项——当然目前烧俄罗斯这里我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你看被烧的这些都没什么心理压力。”
“哈...这倒也是。有时候乐观与强韧也是好事。不过他们自己能接受，也不代表我可以什么都不做。统治他们一下吧，回头会把房子给他们再建好。奴役他们的黑区...你要取消吗？”
“取消，当然取消。黑区本质上是沙皇用来扩张自己直辖领地的手段，因为罗曼诺夫家族和历代沙皇都很难明确界定属于自己的采邑。但我不在乎这些，所以黑区就全部取消了。所有生活在黑区的人都不需要受到人身依附，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当然该交的税还是要交的，正常的国民都得交税，但我们至少能把物价打下来。”
可以想见的是，来自整个东地中海的物资都会灌入俄罗斯的内河商路，然后把皮草、土豆等大宗商品运出来。整体来看当然是好事，因为俄罗斯在文化上本来就是东罗马的“依附者”，现在在经济上再次成为依附者也不是什么问题。这对真正要为生计发愁的人来说当然也是好事，他们可以直接感受到物价在下降。
没了奥斯曼，周围许多的地方都可以过得好些，每铲除一个山中贼，就能弥合一些世界的分歧，让这个世界自然流向更好的方向。
“下一个山中贼，罗曼诺夫，距离我们还有180公里。”朱由检看向了北方，那里就是莫斯科了。虽然这里看不到莫斯科的塔尖，但已经可以看到莫斯科外围防线燃烧起来的火苗。
“话说。”他还回头问邵纲，“莫斯科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迄今为止都没有看到他们集合军队进行反击。后方围攻的几个城镇，有的已经直接投降了，他们似乎也知道根本就不会有救兵过来。”
“欺负醉酒的人是不是不太好啊...算了，趁他醉要他命吧。似乎这样也没有比当年的波兰快许多，波兰人打进来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没有出个彼得，这里还真是脆弱啊。不过这也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