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情况是这样。mijiashe.com”克里斯蒂娜站在地图前面，“奥斯曼那边似乎终于有人开始接手指挥了。他们开始收缩防御，把一部分迪奥多西墙上的士兵撤到了城墙后面。比如他们虽然没有放弃黄金门，但是把黄金门周围城墙段的都给撤了——情况是这样。”
“嗯...看起来是懂一点的，但不知道懂得多不多，但至少这个反应很快。”
“我猜这未必是对方的真实反应。”克里斯蒂娜又回头看了眼图，“你看这撤得很有章法。罗曼努斯门周围的都撤了，因为那里是低洼地带实在是不好守。布雷契奈城门也撤了，那里其实并不好打，城门里面就是布雷契奈皇宫的原址，是个高台上的废墟，可以当做掩体。”
“那你怎么看现在指挥的人？”
“他不要脸了都。这些城墙段在历史上可都是非常有名，比如罗曼努斯门。如果依旧是那个希腊老太后在指挥，她段然不会同意放弃这些著名，但是易攻难守的城门，转而用这些缺口来吸引我们进去。”
“懂兵的，连脸都不要了，那八成就是耶尼切里。看来当时朝鲜人打死的不是多大的官，耶尼切里还是有自己的人在指挥。不过那个老太后好像突然开始活泛了？她竟然会同意让耶尼切里来接管城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大概是这样。”克里斯蒂娜回答，“那个希腊老太太是个聪明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某种程度上，她和我们一样。她最怕的甚至不是城市陷落，而是创造出奥斯曼不堪一击的‘故事’。所以她死守迪奥多西墙，不让任何一段城墙落在我们手里。因为一旦任何一段陷落，这座城市作为奥斯曼首都的‘第一败’就来了，这是第一次被‘外敌’打进城里——虽然，说白了就是面子。”
地图上的战况让克里斯蒂娜有些唏嘘。箭头已经划到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之内，下一步就是要进城了。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奥斯曼，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面子，也很重要哦。”朱由检摇了摇头，“这世界上的人之间，绝大多数时候一辈子都互相见不了一面。你就算每天在街上闲逛，也只能反反复复见你的邻居，还有偶尔路过的旅客。要想和你不认识的人打交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故事，和事件。突然发生的，有传播价值的故事，那就变成新闻了。大家都爱聊新闻，那个希腊老太太恐怕不想让自己变成欧洲30年战争后最大的新闻。”
“但我没想明白，那老太太总该知道这座城是守不住的吧。”
“她八成也知道，只是她之前‘死要面子’，她坚守的不是这段物理上的城墙，是奥斯曼的面子。她希望，要么奥斯曼奥卢平安逃出去，要么至少在城墙上给我们来段‘精彩’的故事，把她自己也加入到新闻的主角中。比如‘震旦西征第一次遭遇了重挫’，比如‘只有奥斯曼击败过震旦’云云。她要真搞出来这种新闻，反而会有大问题。”
“好家伙，这还挺危险的...”
“确实挺危险的，她和我们之前预见的敌人打得都是不一样的路数。我倒是认识另一个老太后，她也很聪明，但看起来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我看，恐怕那个老太后也是有同样的想法——别人手上没丢的，在自己手上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就算丢了，也得制造个新闻来强调这个事件的‘特殊性’，好保住爱新觉罗家的颜面。”
“我怎么感觉反而更好打了？”
克里斯蒂娜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她总觉得自己的对手似乎在下另一盘棋，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和她下的不是同一盘。
“不把心思用在真正的战争上，自然看起来就更好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位一开始恐怕也都没打算打赢，他们的着力点本来也就不在战争上。对这几位来说，保住自家的江山比保住这个都城要重要得多，这也不能说有什么错。奥斯曼奥卢本来就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换了别的苏丹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只是我们突破得似乎太快，老太后恐怕还要怪我们不讲情面呢。”
“她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下棋？”
“和她内心里的棋手，从来就不是我们。她可是上一届宫斗大赛的冠军，执政奥斯曼几十年。她这招已经炉火纯青了，尤其擅长掌控‘人’，简直是完美的奥斯曼苏丹模板。如果对手的实力低于奥斯曼，就会像下棋一样，被他一步一步将死。但我们强于奥斯曼，她就发现我们不按‘规则’下棋，兵横着走，象过河满地乱跑，还突然打四个六。”
“那老太后，恐怕会生气吧？”
“大概吧。老太后的内心世界可以统领奥斯曼，可以奥斯曼的行为相协调，但当面临敌人超过了奥斯曼的应对能力，那这位老太后给自己编织的那套规则就行不通了。这恐怕在她的人生里也是第一次。”
“这样的人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这个世界上很大一部分，都不擅长和规则之外的陌生世界对抗。这不是人类活下去的必须能力，这个世界需要和内心战斗的人。但这是打仗——打仗嘛，赢才是最重要的。有面子固然好，但打赢了才好去争取面子。”
“我怎么感觉，好像在你说自己？”克里斯蒂娜忽然问。
“当然了，我其实也算好面子的，但我的内心世界更加强大，可以覆盖这个世界。他们始终没在我认知的规则之外，大明也足够强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事到如今，能超出我掌控的也就只有现代性了吧，因为我还没有超越‘现代性’的约束，这是我的重力。还有就是外星人，外星人来了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