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将军。28lu.com”朱由检和林庆业站在一个望远镜后头，“我还没问你。你们朝鲜那边，到底是依照什么办法来练兵的？打靶？打靶也得有个方法吧。你们的用的是什么法子？”
“当然是《纪效新书》啊。”
“《纪效新书》？你们哪来的《纪效新书》？朝廷有赐给你们吗？”
林庆业愣了一下：“我们...我们是在街上买的啊。”
“《纪效新书》原来街上能买到的？”
“我们还特地调查过了，有王世贞王少保题序的那本最为详尽，所以壬辰年的时候就去采购了许多——而且那是都察院的印本，是朝廷自己出的书。那个原来是不能买的吗？”
“怎么又是都察院？这群闲人怎么闲...算了，也是好事，你们拿着《纪效新书》练就练对了，所以才能打得很有章法。但是为什么你们拿着《纪效新书》，还是打不赢满清呢？”
“因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也能在北京的大街上买到啊。我们能买到，他们当然也能买到，而且八成也是都察院本。他们要迟些买，兴许能买到带评林的，他们建州就好这口，《三国》也喜欢带评林的看，不带评林的都看不下去。而且制台，一般人看《纪效新书》也就看个阵图，别的未必能看出门道。这世上的人，大多也就到这里了。”
“倒也是。要是有个兵书就能打赢，那两边打的时候照着兵书翻就行，何必要动刀兵呢。”
“制台说的是。不过对付这些鲁密国的蛮子，就算是我们这些不成器的藩军藩将，也能一个时辰杀三五百个。哦，制台你看，又掉下来一个，这个只有半截。他想什么呢，和抬枪对枪。这些鲁密人，怎么守着大城却不知道怎么用呢。”
“他们确实是不知道，这城又不是他们修的，他们只会拆城而已。”
“我听说，这以前是拂菻人的城？那这些鲁米人是怎么进到城里的？”
“因为这些鲁米人的本事在于‘牧人’。他们能像牧羊一样驱使一大堆人沿着他们规定的路线前行，然后把路上的一切什么其他玩儿都给踩死。如果你见过蒙古人放羊，那这就是了。只是这些鲁米人比蒙古人更会牧人。”
“蒙古人的朝廷，好像都长久不了。这些鲁密人在驭人之术上难道也有什么独到之处？”
“要我说，这些鲁米人与其说厉害，倒不如说有趣。同样是以小族临大国，蒙古人是往各地派遣达鲁花赤，这你知道。但鲁米人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反手就把自己出身的鲁米部赶到乡下去，转而另外编练家生奴才——类比一下的话，就像皇太极把旗人都赶到兴安岭以北去和熊打拳玩儿，然后把整个朝廷都换成包衣。”
“那皇子呢？皇子怎么办？就算赶走一拨人去抓熊，还有其他皇子呢？”
“留一个，剩下全部杀掉。杀哪个让他们自己决定，一人领一省，谁先入咸阳谁先做苏丹王。”
“明白了，这是要对自己够狠——蒙古人恐怕就是对自己人太好了。这些鲁米人逼急了连自己都杀，反而去养一群家生奴才。啧，这总让人想不通啊。就算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也没见有哪个部的胡人专门作贱自家部族的。”
“大概是因为这些鲁米人不大不小吧。没有大得能混同本地的希腊人，也没有小得能像八旗那样可以任凭己用。所以这些鲁米国的苏丹，干脆就不把自己当做鲁米人了，而是把自己当做‘城里人’。他们只和其他城里人打交道。”
“怪不得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多人给他守城，原来是在守业。我就说嘛，当初我们守汉城都没这么玩命。”
“你们怎么就不玩命呢？”
“因为家业都不在朝廷里，就这样了。我林某人还是公忠体国的，但朝中有不少人都觉得——建州人来了，他们还是做朝鲜的文武两班，和大明在的时候没差。更是有人发现，他们虽然‘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毒俱全，但只要念一句大明的好，魂灵就能直接飞到天界去喽，谁也不好说什么。”
“你是懂朝鲜的。朝廷就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那对付这些鲁米人，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制台。这群人是在守业，他们就守着鲁密苏丹王守到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投降。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城烧作飞灰。”
“额...”朱由检想了想，“首先我肯定你这种雷厉风行的方式，你很果断。但问题是，这个君士坦丁堡它烧不着，这是个石头城。城里连柴火都不好找。”
“那么，制台，就由我来带队，给王师开路。”
“你要亲自打头阵？”朱由检看着他，“我说实话，林将军，你有做好准备吗？城里的战斗可比城外要血腥得多。朝鲜人的士气有些‘活跃’，他们为了自保会使出些很有趣的小窍门。这个一般情况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城里可是要玩命的，你可得想清楚。真出了问题，我也救不了你们。”
“制台你放心。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让朝鲜军最先进城——因为没什么地方比街道更安全。街道甚至都不用侧翼，我们只要沿着大路推进进去，把抬枪、猛火油柜、虎蹲炮，一点一点往上架。但凡有拦路的，先用虎蹲炮轰它一阵，然后点火就是。”
“这些，倒是不难。但是你们愿意？”
“朝鲜人愿意在最危险的地方为朝廷扫地。虽然有时候会显得胆气不足，但朝鲜人最擅长的就是‘忠诚’。别人不爱做，不敢做的事，只要是为了朝廷，我们全都能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一点污痕。如果有，那就烧得干干净净。”
“去领铁甲，我是认真的。”朱由检拿出了簿子，“如果你确定要接受这个任务，那么去领上重甲。还有火油，火箭，火炮，都领些。还有些近战用的钝器，比如铁棒。既然你们愿意试，那就去吧。这城里的住民，十有八九都是耶尼切里，是包衣奴，没多少老弱妇孺。如果你们要展现‘忠诚’，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随便点火，这里不怕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