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兵在平地上集结，因为这里壕沟并不能延伸到海边——延伸过去海水就灌进来的。28lu.com
实际上君士坦丁堡城外有不少地方都不方便挖战壕，这地方并不缺水，还有河流经过。主攻方向的罗曼努斯门更是低洼地就在原来的河床上，整个区域凹陷下去一大截。
布雷契奈皇宫这边不至于积水，可以挖壕沟，但是壕沟也只能蹲进去一排人。在缺乏重炮火力的情况下，仅仅一排人的火力根本就不足以压制这么多对手。
林清业迅速又果断地选择列队，用壕沟来阻滞，然后在壕沟后面排队射击。
“都站稳！都列在一起！”他下达了听起来比较模糊的命令。但是传令兵可以明白，这是要列成密集的队列来抵御冲击。现在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骑兵冲出来——就算没有骑兵，这乌泱泱一大群耶尼切里冲上来，也能把这些朝鲜人全都砍翻。
只有把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才方便下令。到时候无论要打还是要跑，命令都可以尽快传到。
列方阵是最简单的队列了。匆忙端着枪的朝鲜兵从分散的营房和壕沟里窜出来，在壕沟后面的平地上列阵。他们和奥斯曼人之间不只隔着壕沟，还有一层层拒马，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直到这时，林庆业才有时间停下来观察自己的敌人——他知道对面是耶尼切里。因为朱由检给他发过手册，这些头上带着袖筒帽的耶尼切里已经出现在了手册上，非常好识别。手册上明确有注明，耶尼切里是高度危险的目标，所以林庆业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谨慎对待。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些耶尼切里竟然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没有穿甲。
“还真是厉害。”林庆业放下望远镜。虽然在马上举着望远镜不太稳，但用来识别对面的装备也够用了。
“林将军，他们是不是什么杂兵？竟然不穿甲。”
“胡说，我们也不穿甲，难道我们是杂兵吗？”
“啊对对，虽然穿甲的才厉害，你看王师都穿甲。但不穿甲的，也有我们这样的...我们这样的...不好说，反正不是杂兵，我们可是王师的股肱之臣。”
“知道就好。那些耶尼切里不穿甲的原因，说起来似乎和我们类似。制台在册子上写着，他们不穿甲是为了方便‘机动’。”
“穿着甲就不能‘机动’吗？甲又不是很重，穿着也不是不能跑。”
“不是跑步，是行军的这个‘机动’。制台说，穿着甲胄上阵不要紧，穿着甲胄一步一步往前也不要紧。但如果要穿着甲胄行军，就得另外配人背负铠甲，这就会变得臃肿。另外如果要在战场上穿着甲胄机动，那就要穿着甲胄跑十几里地，太累了。”
“要跑这么远？”
“我们不也是这样吗？不穿甲才能变阵，才能跑路。如果穿着甲，上了战场就只能在那个位置不动，跑也跑不了了——当然现在我们两边都不打算炮，这地方也没处能跑。现在穿着甲，恐怕会更有用吧。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准备打吧。制台那边要不了多久就能赶过来，撑到制台来救就算赢。”
“啊！林将军，为什么那些蛮子不过来救我们！红毛蛮子。”
“他们有自己的活要干，别指望他们了。要是他们来救，城里头的鲁米人从别处冲出来怎么办？别管人家，我们打我们的。”
朝鲜兵列队的速度很快。在危险的时候抱团来接收消息，这也算是人类的本能。但列阵之后，时间就不多了。射术精湛的耶尼切里已经抢先开火，白蒙蒙的硝烟一阵一阵腾起来。
“这群鸟人，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烧火棍？竟然也敢和王师的神兵对着放铳。”林庆业挥动战刀，让旗手摇旗，向奥斯曼的方向齐射。
两边都没有带火炮来，两团火枪手隔着三四百米开始射击。在这年头，这算是比较常见的光景，如果两边再站着两排长矛兵就更对味了。
一般在这种时候，两边的长矛兵也会不断逼近，来压缩对方在战场上的空间。
然而耶尼切里的“长矛兵”不在这里，那种炮灰根本没资格来城里。而朝鲜兵自己也没有带长矛兵的习惯，他们要是带了，就不至于反反复复死在同一种战法上。
两边就这么对着放铳，两边都看不清对方具体在什么位置。但两边都可以瞄准——
朝鲜兵手上的线膛枪可以瞄准，耶尼切里也是习惯瞄准之后再射击。伤亡在交战的第一刻就开始产生，因为两边真的在“瞄准”，而不是朝着差不多的地方就打。
“不错。不错。”林庆业对战况非常满意，因为耶尼切里正一排一排地往下倒。没有穿甲的肉体凡胎在精准的线膛枪面前脆弱无比，只要一个扳机就能收走一条人命。相比较而言，朝鲜兵这边的伤亡要少得多，要少得多得多...
“诶？等等！你们跑什么！跑什么！”耳边忽然有异响。他回头看时，周围的火铳手竟然在四处张望。
“血啊！都是血！好可怕！”
“回去！回到阵型里去！打仗哪有不见血啊！你们没见过血吗？”然而林庆业一个人的喊声被淹没了。耶尼切里的火力密集而迅猛，连旗手中都有人倒下。剩下的旗手见了血，两腿也开始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林庆业也不喊了。这种情况他见过，多尔衮来的时候他就见过。和当年一模一样，周围的朝鲜兵开始跑路——
“跑！我让你跑！”忽然，林庆业振作起来，高举战刀：“你们跑一个，我砍一个！你们倒是跑...”
他刚要亲自砍逃兵，效仿古代的“大将之风”，却发现身旁并没有逃兵可以砍。
因为那些逃兵竟然没往他这个方向跑。
——“额，制台，情况有些变化。那些朝鲜兵跑了。”邵纲匆忙跑进来。
“跑了？我就知道，跑了就跑了呗，回头再算账。”
“不是，制台，他们在反向逃跑，他们在往前跑！他们往前跑！”
“哈？为什么往前跑？”
“他们往前跑散兵线里面去了。那些耶尼切里要被射崩了，林庆业来请示后面该怎么办，他已经指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