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你打算试试吗？”
“试试倒也不是不行。xiaoshuocms.com但我不太可能用东边的那种，封建征招体系，因为罗马现在根本就没有官僚系统。”
“那你打算怎么用？”
“交易会啊，这是另一种方式，这个没有什么成本。但是你们用大运河会有百万漕工，我们用交易会就会养出来一个又一个热那亚，一个又一个威尼斯。时间久了，这些交易会自己就会成精，不会服从于帝国的调遣。就比如法国，经济重心从巴黎转移到里昂的16世纪，直接造成法国南部新教徒的聚集和掌权。后来跟随着经济重心转回巴黎，法国进行了教改，结果1562年到1598年打了30年内战，登记在册的死伤就高达300万，许多大城市整片整片地毁于内战，实在是可怕。”
“额...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漕工们都变得亲切和蔼起来了。不对，漕工们本来和蔼可亲。自己人哪有不和蔼可亲的，漕工造反肯定是朝廷有问题——人家好好干活还吃不饱饭，那当然是谁让他们吃不饱谁有问题了。”
“啧，这话也只有你能说。”
“中国的百姓可太好了，只要拿到赢得的报酬就好。只可惜啊，这个封建朝廷，让许多人干了活还得卖儿卖女。我是希望能让每个人的劳动都更有价值一些，也让朝廷更有钱一些。这虽然并不能直接保证每个人都一定能吃饱，但至少朝廷饱了之后，能有更多的朝廷命官知道廉耻——以前那确实是有问题。朝廷命官自己都吃不饱，让吃不饱的人去管理另一群吃不饱的人，这件只是在作孽。”
“喂喂喂，虽然这话只有你能说，好像也不太好。不过，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我们这边，确实是可以用交易会来收集物资。螺丝之类的，可以交给交易会来办。而你们，你们怎么做品控？我们可以不买不合格的螺丝，那你们怎么保证每个螺丝都合格呢？”
“当然是在每个螺丝上都刻上工匠的姓名了。谁以次充好，就让有司治他的罪。”
“喂喂喂，你刚刚还在怜惜百姓，怎么下一句话翻过来开始治罪了？”
“因为朝廷就是这么运作的啊！你要在脑子里运行两套不同的逻辑——不利用百姓的力量就无法驾驭天命，不怜惜百姓的生计就会失去天命。所以要允执厥中，不偏不倚。我就是觉得总是在脑子里天人交战，这简直是折腾自己，所以才把这活甩出去了。我也没有办法，但这就是仁。仁，就是克己复礼。克己是要求自己做出自省，复礼是要求这个世界做出回应。克己，复礼，两边都不能缺。”
“那你觉得自己，更倾向于哪一边？”
“我更倾向于复礼吧，南京里头坐着的那个更倾向于克己。我们两个的风格不同，所以捏起来就可以做到克己复礼了。我在外面通过复礼来驾驭天命的时候，他在南京用克己来维持天命。所以，百姓要怜惜，但是螺丝不能少。老邵，这行吗？螺丝上能不能刻名字？”
“额...”邵纲想了想，“不能。这个真不能，螺丝只有头顶上那么一片可以加工，硬的金属也不好刻字。而且虽然勒字是习惯，城砖上尤其多见，但制台你找块城砖看就知道了——那上面一大堆字！要把两级府县两级提调官和烧砖人本人的名姓，职位，住址，全部写上去，四五十个字呢！螺母上面怎么写得下这么多字。”
“啊这...是我草率了。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10个一组用油纸包起来，贴上封条，然后把这些印在油纸包上就行了。一级一级盖章。再说，也不是每块城砖上都有那么多字。南京城墙怕是有上亿块砖头，哪能每块都写四五十个字。是分批写，每个区域的大小固定，然后把那批徭役的标记刻在规定的位置上。所以10个螺母一盖章，这个也正好。”
“诶，这个没问题。”朱由检对这个方案很满意，因为一听就很靠谱，很普通地靠谱。
“额...我能不能问一下。”克里斯蒂娜直接问邵纲，“要是有人交不出来螺丝怎么办？可以免除吗？”
“不行。一旦下达，每户都必须要交。准确的说，就家中有壮丁的，可以服丁役的，都需要交。如果家里没有成年男丁，那么一般不征收这种实物税，只收人头税和土地税。一部分按人算，一部分是种地才需要交的税。”
“那如果有人就是做不出来呢？就算是匠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微雕的手艺吧？”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买的。虽然对一个群体进行征收，但真正从事有关生产的人并不占多数。用...用制台的话说，这其实就是在某个群体中创造这样的需求。在匠户中创造了‘上缴螺丝’的需求，那么匠户就会自己分配职位，然后他们自己会挑一个熟练工来做。所以我们只给每户10个的征收量，太多了其实也征不上来。”
“那他们一般怎么做？”
“都是上磨床、砂轮之类，先加工出大概的形状，然后上夹具和刮刀处理最后的细节。像螺丝这么大量的零件，到时大概会像铸铜钱一样先批量铸造出粗模，然后再上刮刀做最后的加工。”
“会有车床的。”朱由检插了一句，“最后其实还是要靠车床来解决问题——因为螺丝这么小的东西，总是用手去雕刻，也确实是作孽。威尼斯的钟表匠其实就有加工螺纹的车床，但车床很贵。我劝你也小心些，你大概会买到威尼斯人用车床加工的螺丝，但这也会让你因此而收到威尼斯人的节制。而在我们这里，因为匠户是朝廷的人，我们分封车床到卫所里问题也不大。至于朝鲜日本那边，我就管不着了。只要能过检验，我不管他们用车床还是手工，反正辐条能拧上去就行。大家一起精益，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