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你们好像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liangxyz.com”克里斯蒂娜被这个想法震惊到了，但似乎又有些“合理”。同样作为大封建主，她也知道是可以这样征收的。
实物税，是一种古老的税种。他有时候会表现为贡品，有时候会表现为税收。
这谈不上哪个更先进，很多时候是一种循环，一种选择。征收实物的好处，就是无论如何都至少能收上来一些东西。通常这些都是当地的特产，比如粮食或者皮草一类，只要在当地种田就能获取。遇上灾荒的时候，也能直接根据田地里的产量来核算税基。
同时征收粮食这样的实物税，也可以鼓励一部分城乡之间的居民去从事农业生产——因为如果他们不种田，就得去别人那里买粮食来交税，就被折了一道。
但实物税存在解送的问题。毕竟，黄金白银可以一车装走，直接运到京城去。而粮食呢？粮食不可能也千里迢迢送到京城去，然后再反向运到需要用粮的地方搞来回折返跑，这是在烧钱玩。
如果不烧钱，选择减少粮食在路途上的消耗，那可以直接存储在地方，然后让地方用粮的时候取用。但这等于把财产的保管权也下放到地方的总督，很难有人看着一屋子的粮食而不同心。而每当天下打乱的时候，这些可能只有保管权的总督就会把粮食占为己有。谁手上有粮，谁手上就有兵，这是在整个地球都通行的道理。
莫卧儿或者其他波斯式的地方省督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他们在省督和土邦的状态来回横跳，以至于后来者可以根据一些明确的指标来判断他们现在具体处于那7个步骤中的哪一步，最后依靠具有政治意义的“胡特巴诵读”来判断省份是否取得了主权，完成整个土邦化的进程。因为胡特巴诵读只赞颂君主，而不赞颂君主的君主。
根本上解决这个办法的路子只有两个——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分封。分封了之后，自然就不存在“解送”的问题了。各地的粮食直接押解到领主手上，领主自己用。然后领主具体怎么和国王交税，那是另外的契约，通常可以转化为封建征招。如果人也可以视作“实物”，那么征召兵也可以算是实物税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大运河。
大运河根本就不需要用车子在路上慢吞吞地走。而是用排列队的粮船，以几百艘一列的编组在漕运河道上航行。
这几乎不要钱，也比车辆运输快得多。虽然维护运河也需要百万漕工，但这史无前例地让全国的贡赋都可以直接在京师集中，而且成本上的损耗也被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地步，让朝廷即使建都在经济重心之外也可以维持对全国的统治。
这是个经济基础。如果没有把全国的物资集中到京城的经济基础，那么来自朝廷的裁量权、度支权也就无从谈起，上层建筑也不可能维持几百年的稳定。
“所以...税基，真的相当重要。”克里斯蒂娜站在地图前面，“大运河可以集中税基，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推进基尔运河的根本原因。我也很期待铁路，因为铁路就是无论在哪里都可以修的大运河。如果不能在经济基础上集中，上层建筑的集中就只是空谈。除此之外，要么就搞分封制，要么就像法国一样直接建都经济重心。巴黎位于法兰西岛，那里是法国在农业上的经济重心——不过这也不绝对，但在上个世纪，法国的经济重心曾经一度转移到里昂。”
“为什么，是里昂？”朱由检问。
“因为交易会。当时整个西南欧洲最大的交易会在里昂召开——而在里昂召开则是法国国王自己推进的政策，在此之前是在日内瓦。里昂在当时也不仅仅是法国的经济首都，也作为法国全国的补给中心，用来支撑法国对意大利的战争。这种定期召开的，引导贸易流动的措施，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运河，只是看不见的运河。京杭大运河用水流来支撑，有百万漕工。而这些交易会则用金融手段当做水流，为经济的运行提供支撑。”
“那后来，里昂怎么样了？”
“炸开了呗。1557年，当时法国对意大利的进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有识之士已经预见到了两年之后法国和西班牙的《卡托—康布雷西和约》——两年之后，法国就全方位地退出了意大利，只保留对萨伏伊和皮埃蒙特的控制。两年这么近，就算是局内之人也预见到了。所以里昂的银行家们心照不宣地开始默默跑路，并且在1557年当年造成了第一次债务违约，之后一破再破，里昂的金融大堤决口，已经没有办法再提供水位了。这种周期性的河流，没法走大船。无论寒暑都信用良好的不冻港才能支撑贸易的中心。然后...”
她又想了想：“后面就不太重要了。路易13顺理成章地开始重建巴黎，然后法国的经济重心就又回到了北方。法国国王实际控制的税基越来越多，再加上法国本来就要统一的底子。法国是挡不住的，在欧洲没有任何一个单独的政治实体能抵挡住全力以赴的法国。所以，这有个问题——你说的螺丝征招，在欧洲恐怕只有法国能够运行，而法国人...他们普遍没有这个手艺，法国人糙得很。”
“那罗马呢？”
“罗马倒是可以。你看，当年定都君士坦丁堡，就是因为君士坦丁堡是东地中海路上和水运的枢纽，这里突然就是经济重心——就算没有在大地上开槽运河的人力物力，罗马人也可以搭一搭自然的便风。当然后面被威尼斯抢走了，那是另一回事。毕竟贸易流向的含沙量太大了，它由一群并不理智的人组成。这些人的集体决策经常会导向莫名其妙的方向，就像淤塞的黄河会突然决口，而且不知道会堵在地方，还一堵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