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是说到精益生产，我手上这个杜仲胶似乎不太精益。sangbook.com”邵纲试着用手掰了一下——
“其实我之前做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杜仲胶虽然可以塑形，也很有韧性。但这种韧性，只在加热的时候好些，拿来做模型倒是够用。但是如果拿来当做日用品，这就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就比如眼镜，眼镜摘摘戴戴，总会磕磕碰碰。眼镜腿是量了二位的头围然后直接粘上去的，也确实容易把眼镜腿给磕断。”
“那你有没有，‘精益’一下的办法？”朱由检问。
“那简单。就是不要眼镜腿，这玩意儿不要眼镜腿就正好——市面上大部分眼镜都是不带眼镜腿的，制台你可以直接用绳子拴耳朵上。”
“那看着像是在治疗眼镜的小学生...有没有别的佩戴方式？”
“有。”邵纲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横着比划了一个“二”：“也可以佩戴单片眼镜。就是用眼皮和颧骨夹住，会佩一根金属链条。”
“那玩意儿真的能戴住，你真的确定？”
“只要控制好仪态，就能戴得很稳。当然要是面部表情比较丰富，还是加个眼镜腿比较好。”
“有没有可以折叠的眼镜腿？”
“有倒是有，但是这个东西比较尴尬——没什么人有一天到晚佩戴眼镜的需求，那得多爱看书。如果有，那一般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要么有繁重的文牍工作。当年严嵩严阁老就经常佩戴，但他都没用眼镜腿，他就是用皮绳挂耳，这样更结实，一次戴很久。他的眼镜在大内有留档，那种对老头子比较实用。除此之外，就是用手拿的眼睛之类。嗯...现在倒是有不少年轻人喜欢折叠的眼镜腿。”
“你信我的，只要能做出来，肯定会有许多人都想要。”
“我想想...也不怎么难。趁热直接敲进去一个小小的活页轴就行，然后用一根小小的螺钉来固定。但是这样就不便宜了。”
“但那不正显得咱们的工艺好吗？所以，做起来麻烦不麻烦？”
“螺钉可是要手工来做的。这么小小的一个螺丝，估计得花不少时间。只要制台你愿意找，总归有人做。甚至不止能做这么小的螺钉，他还能在这小小的螺钉上面署上自己的名姓。”
“还有这么做的？”
“喜欢的人多着呢，我们也不太管，睁一只眼闭只眼就是。而且我们一般从御器厂拿货，那里的匠人比较守规矩。他们手头的活往往也不是他们一个人单独做出来的，也就没有什么署名的动机——而且一顿饱和顿顿饱，这个区别还是有人知道的。”
“我不太反对给自己留名的工匠，他们能舒心些就好。只是我还没拿定的是，这些杜仲制品到底合不合算。”
“这要看够不够‘精益’。如果是现在这种水准，虽然其实算不上‘精益’，但也不怎么费钱。但如果要加入别的零件，恐怕就要开始慢慢变得费钱了。”
“我不是问这个...这么说吧，现在是不是精益根本就不要紧，因为以后可以改进。重要的是，它有故事吗？”
“故事？什么故事？”
“就是...这我得说点之前保密的东西。因为是老邵你，周围也都是自己人，我说了也就说了。”
“这算是，‘魔法’的一部分？”
“对，就是魔法，我现在在教你怎么给商品施加魔法——这很重要。因为人类这种高等生物，有时候靠吃‘故事’就可以活下去。生产故事，贩卖故事，在将来也会是产业中的重要一环。”
“这怎么像是写书的？”
“不只是写书，书只是故事的一种形式。西游记是故事，三国演义是故事，但桌椅板凳同样也可以是故事——我们生产的故事多了去了，我们就是故事的最大生产者。出口的老三样，茶、丝、瓷，没一样是不用就会死的。但就是靠兜售故事，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时尚、行为和衡量两者的标准。”
“这...比如呢？”
“比如即使是远在世界另一头君主，也会用所使用丝绸的等级来标识自己官员的身份——比如英国国王，就给他的纹章官穿戴不同的丝绸。入门的纹章官穿普通的染色绸，升级之后就可以穿抓花天鹅绒，而作为国王亲随的首席纹章官，他穿锦缎。你发现没有——这些东西的价格，都是我们指定的。我们在世界这一头给商品定个价，世界的另一头就会用我们定价的商品来制定等级制度。”
“这是真的哦。”克里斯蒂娜在一旁点头，“其实不只是英国，欧洲大部分地方都这样。用什么丝绸，和身份直接挂了钩。这就是故事，江南织造精于此道，而是炉火纯青。他们给每种丝绸都讲了一个故事——披上不同等级的丝绸，就像是加冕，像是被授予了某种神圣的权柄，因此而和他人不同。而在江南织造，这些丝绸的区别可能仅仅就是产品目录上的标价不同而已。”
“这听着...好像很厉害？”
“这确实非常厉害。”朱由检坐正了身子，“所以我后面，要告知你一些必要的‘魔法’——想要施加故事的魔法，需要具备哪些要素，到底怎么施法。”
“好。”邵纲掏出笔记本，“我...我会好好珍惜的，制台你请说。”
“‘故事的魔法’，有四个要素。但四个要素都围绕着一个基本的关键要素：魔法决定的不是某物的客观价值，决定的是别人怎么看。是的，魔法不可能让一块金子从一两种变成二两重。但魔法，它决定的是你拿这块金子到底能换到什么，他可以改变别人对这块金子的看法。”
“我准备好了。”邵纲已经拿起了笔，这是为数不多的，“泄露天机”的时机。他觉得自己就像镇元大仙，正在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