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情况有些不妙...”虽然两边都一艘船没沉，但是穆萨帕夏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因为战线在往他这边挤压。186txt.com
第一排被铁索连起来的艨艟冲上来后，战线就一直在往君士坦丁堡的方向挤压。朝鲜人使用的龟船之外，其他的艨艟多半使用更简单的水轮。这些水轮虽然速度并不快，也根本就没有爆发力，但即使是被挤在船堆里也能继续往前开。而加莱战船一旦被粘上就会失去动力，连桨都伸不开来。
一排一排被锁住的艨艟就这么一直往里挤压，挤压着失去动力的加莱战船往葛克号的方向慢慢接近。而最先冲进去的龟船已经开始中心开花，从浑圆的船身里朝四面八方开火。船舱里的朝鲜人关了观察口，根本就不看外面，只管往炮膛里面塞铅丸，因为四面八方全都是人根本就不用看。
实际上越往里冲就越是安全。因为加莱战船的火力全都在前面，只有让加莱战船“活动”开来，让加莱战船积极地用船头去瞄准，加莱战船才能发挥出那几门重炮的火力。然而现在全都挤成一团，船首也不知道对着谁，开炮只能打到自己人。
其实这没什么大问题。在强调接舷战的帆桨船海战中，火炮并不总是那么有用。就像现在一样，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火炮会朝着谁。
如果要强调火炮的火力，比如威尼斯还有钱的时候，就会另外加装一层火炮甲板。但那会让造船的成本也跟着成倍提高，乃至高出好几倍。
奥斯曼的财政也不总是那么宽裕，尤其是在“没用”的海军上就更是如此。毕竟，高门里的耶尼切里们可不是海军出身，他们可以给自己人分军费，但不会投入给无用的“死物”，比如船。大多数海上的问题都被承包给柏柏尔人了，所以有时候，海上的威胁对奥斯曼来说更像是外交问题，需要协调奥斯曼与柏柏尔人，奥斯曼与威尼斯人之间的关系。
这很大程度上由海军帕夏（卡普丹帕夏）来处理，所以“前任”卡普丹帕夏约瑟夫就是个威尼斯人。奥斯曼希望这个威尼斯人来处理和威尼斯有关的问题，而他也确实处理得不错。如果不是碰上了王师，约瑟夫帕夏实际上能一直把威尼斯给拖死，拖得莫林打了半辈子都打不出什么有效的战果。
在这种以外交为主导的“海军”战略下，奥斯曼的舰队一直都以“节能模式”运行着。他们有经费，但经费不是那么多，得用在有用的地方。与其加高一层火炮甲板，还不如多维持一艘战舰，这样还更划得来。基本型的加莱战船就已经可以应付95%的情况了——这在平时是没有问题的，但在眼下就要了命了。
因为对王师的海军来说，这得倒过来。那所谓的“5%”，实际上就是明军水师的常态，是王师在95%的情况下会使用的战术。所谓“大江之上，当以弓箭为先”，就是在海战中强调火力投射。不但要叠火力，还要叠护甲。在火器时代以前，常用的手段就是在船上盖大楼。而一进入火器时代，船楼立刻就被削掉，改成了各种大炮——但并不强调在远距离射击，而是在近距离时暴风骤雨般投射更多的“质量”，主要是霰弹。
这就是奥斯曼完全没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他们没碰到过这种用火力来替代近战的打法。
两军现在完全搅和在一起，龟船在前船阵在后，每一艘都是蒙冲，每一艘都蒙着头往里冲，“着甲率”百分之百。一边冲，一边还在往周围投射霰弹。这种时候只能用重火器来开罐，用火力来对抗火力，而奥斯曼海军的重火器都不知道在瞄着谁。
本来在这种时候，奥斯曼会用近战来解决问题，这正好是奥斯曼所擅长的。船上搭载的耶尼切里都准备了大斧子，用来在接舷战中劈开面前每一个人的脑壳。然而现在，拿着大斧子耶尼切里只能望着挤压过来的蒙冲发呆——他们甚至看不到一个人露在外面。
越来越多的奥斯曼水兵，乃至耶尼切里都试着爬上艨艟的背甲上，想要寻找进入船舱的通路。然而和龟船一样，所以艨艟的背上根本就没有入口，只有在停船的时候才能从侧面的舱门出入。里头的人自己都出不来，外面的人自然也就进不去。
“帕夏，情况好像不大对劲，我们时不时碰上麻烦了？”虽然现在一艘船都没有沉，但葛克号的船长已经注意到问题了。
“我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我以为你们高门的人对这种情况有预料...如果您需要一名老船员的建议，那么我的建议是，现在立刻后退！”
“不，这不行。如果按照这样的建议来办，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出来。现在既然出来了，如果一艘船都没沉就退了回去，这难道不是和没出来一样？”
“那...那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往后推？”
“难道你认为我们一定会输？”
“我...不不，帕夏，我不认为我们会输，我当然不会。但我认为，现在打下去没有意义，我们现在应当退回金角湾内保存战舰，等到风向和战局都适合的时候再出来。”
“现在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胜利！”穆萨帕夏指着后面，“如果一艘船不沉就撤退，我们到时候怎么和太后交代？被震旦打死是死，被花匠砍头也是死。都是死，不如死在战场上——更何况，我们已经得到了太后的允许。虽然最后怎么都是她说了算，但我们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撤退。现在一艘船都没成沉，显然并不合理。”
“但是帕夏！我看出来了！他们这是在捞鱼！他们在用网子网鱼！第一艘船沉的时候，就是第一条鱼出水的步骤，那时恐怕已经开始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