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也是露水。400txt.com我猜城里的水恐怕也确实没法用，就让他们先试试——因为就算满城都是咸水，也说不定能打出来一口甜水井。要实在不行...还可以打深井。”
“深井？你们还有这样的技术？”
“对，深井。理论上只要你打得够深，无论如何都能打出水来。一般浅处的水被污染之后，深井里的水应当还能用。只是在深井里取水倒是挺麻烦，我们有专门的器具，就是洛阳铲一类的东西，取几个人的饮用水应当是够了。”
“这种技术，复杂吗？”
“并不复杂，实际上就是洛阳铲。你是不知道，那伙搬山卸岭的可有的是本事。洛阳铲一截借着一截，能把地下不知道多深的水给打出来。当然了，我们的办法和洛阳铲是相反的。因为洛阳铲不能打水，而我们就是要在有水的地方往下打。”
“那就好...”
“不过，倒是城里的其他地方要注意。——君士坦丁堡看起来不是什么地下水充沛的地方。只要我们开始围城，城里恐怕不出几天就要有饮水的问题。只要城里开始混乱，进而让守军无法调度，那攻城也会顺利不少。我只能希望奥斯曼没有什么储水的习惯——他们有吗？”
“有。”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奥斯曼，喜欢泡澡啊。所以城里储水的地方可多的是。我想开始围城之后，每个澡堂子周围都会有占据水源的团伙吧，至少能撑十天半个月。十天半个月时候，不好说。到时候没能力自持的团体恐怕会散伙，而那几个米利特恐怕会成为最大的抱团刺猬。”
“有意思。”邵纲接着问，“所以...你觉得到时候城里会按照希腊人、亚美尼亚人这样抱团？那最大的应当是希腊人吧?”
“不，最大的其实是耶尼切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奥斯曼最强势的一个米利特其实是‘耶尼切里’。君士坦丁堡的七八十万市民里，至少有十几万都是退役耶尼切里的后辈。他们虽然不算是真正的米利特，也没有自己的法院。但要是到了关键时候，这些退役的耶尼切里也能动员起来。或是守城，或是巡哨。我看短期之内恐怕全城都会有耶尼切里来把控，占据多数水源的也是他们。但只要我们一直围，一直围，转机总是会出现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们一直围城，那城里的其他百姓怎么办。老邵，你办法吗？”
邵纲看了一眼朱由检。
“你看我干嘛？”
“这合适说吗？”
“我一点都不懂啊...所以合不合适你自己来判断。”
“那我就说了——百姓，不用管。要围城，就围死，不要放一个人出来。虽然城里的百姓可能被征招为守城的助力，但他们也会吃粮。只要我们一直拖下去，城里的粮食就一直要消耗。到时候，征招来的壮丁就会是第一批开始饿肚子的，他们也是最有可能开始‘闹腾’的一批。”
“不...不不。”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好像有些严重。这是个道德问题，需要严肃地探讨。到底是为了围城的效果而围死，还是随便让城里的百姓出门。”
“以我之见，慈不掌兵。慈爱之心这时候得收收，要不然会有更大的乱子。”
“那么，就只能让他来决定了。”朱由检就在旁边，“他”自然指的也是这位。
“你们问我吗？”
“制台。”邵纲近前半步，“以我之见，当断则断。就当没看到，不会有事。现在不断，将来横生枝节，麻烦事会一个接着一个。”
“那克里斯蒂娜呢？你的意见是?”朱由检询问克里斯蒂娜。虽然他刚才听到了，但他希望克里斯蒂娜完整地表述自己的意见，好让他也能听得清楚一些。
“我认为只要我们的粮食充足，就可以接纳城里跑出来的难民。到时候把他们遣散到别处也好，就在原地任用也好，最好是别让他们的城里饿着——我有历史方面的考量。我要对历史上的形象负责。如果君士坦丁堡真的如信上所说，全城的实行了严格的粮食配给制度，那么普通的百姓恐怕一点粮食都吃不到。围城的进展恐怕会陛想象中更快，也更严峻。城里恐怕不用十天半个月，就要出大事了。这会在新罗马的历史上留下污点。如果可以避免，我希望能找到办法避免这些污点。”
“所以，我先前才没给他们带粮食。”邵纲摇了摇头，“如果给那几个混进城里的带粮食，可以预见的，他们必然忍不住要施舍。所以我干脆不给他们留出可以施舍的口粮，省得他们在城里大发善心。四面都是群琅环伺机的时候，发善心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嗯。”朱由检抬起手，“不用说，我知道了。这实际上，不是对错的问题——但即使不是对错，也必须要有人做出一个决定。如果一定要有人拍板，那就我来拍板吧。说实话，我也不想把城里的情况闹得太严峻，我觉得可以观察观察。正好，我们在城里派驻了眼线，他们应当能观察到城里的情况。我们可以接受一定的‘恶名’，但‘滔天恶名’是人类所不能承受之重。何时会有恶名，何时会有‘滔天恶名’，这得到临阵时才能亲眼见到。”
朱由检看着天——这可不是小事。毕竟，城里可是有几十万人。要是把事情弄大了，在历史上留下污名，这可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但反过来说，如果因为惧怕污名而迟疑，进而造成什么军事上的损失，那反而会得不偿失。
“总之，我需要观察。”他眯着眼睛，“这可能是开始‘特别行动’以来碰到的最难的抉择。所以，看看他们的观察吧，他们在城里看着至少比我在城外琢磨要靠谱。准备如此充足，他们应当也能观察得仔细一些。这次，至少要在面子上得过的了关。你们懂吧？我可以做决定，但是朝廷不能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