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去的龟船在港口里开始列队。133txt.com虽然这港口确实是只有个“澡盆”大，但正如菲兹所预料的那样，进了澡盆的龟船开始原地掉头，原地整队。
仅有寥寥数艘加莱战船进入了战斗状态，但没有得到菲兹的命令，他们都在原地不动。
“为什么不动？”菲兹问，“那几艘从码头开出来的，为什么不动？”
“额...菲兹大人，可能他们是在等你的命令。”
“荒谬。见到敌人不攻击，反倒要来等我的命令？他们要是想打，还至于等我的命令？我看他们就是不敢打。”
“菲兹大人，让他们上吧。”软糖团的掌勺提议。
“是，尊贵的奥斯曼国需要他的奴仆尽忠。他们，没有选择。”菲兹有些忧郁。尤其是在念出“奥斯曼国”几个字的时候。
“奥斯曼国”，是奥斯曼正式的称呼。有时候也叫“尊贵的奥斯曼国”，或者“大奥斯曼国”，国号里并没有土耳其三个字。
这意思是，跟着买买提二世进城的老土耳其人都不被当人看，其他人就更不是人了。在“尊贵的奥斯曼国”，人人要么是苏丹的奴隶，要么是无关紧要到连奴隶都当不成。
唯一能当个“半人”的就只有希腊人。希腊人甚至被允许在奥斯曼国内进行扩张，甚至连不少占领区都直接由希腊人控制。诸如保加利亚之类的国家被征服后，当地政权被完全摧毁，取而代之的就是希腊人的东正教会。
菲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是征服者，却只能在安纳托利亚的山地里放羊，还要被当成最卑贱的农民。明明是被征服者，却掌握着奥斯曼国的诸多紧要关口，甚至连希腊的血统都占奥斯曼家族的大半——现在可好，连执政的太后都直接换成希腊人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希腊人的反抗依旧此起彼伏，因为有“半人”待遇的只有希腊诸王公们，希腊的百姓还是做不了人。
作为奥斯曼国的重要一员，菲兹也怀疑过——这个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国家，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现在下命令让自己的同僚往鲸鱼的巨口里冲锋，他未泯的良心也需要经受一些考验。
“菲兹大人，快下令吧。您说的，他们没有选择。”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之，告诉他们，现在上还有活路。等回头被压缩在港口里，那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这港口横竖不到一箭之地，落水了就自己往回游。更何况...我也确实是想知道，那些震旦战船到底有多结实。”
虽然这么说，但菲兹其实已经有了底——那些顶着青铜兽首的战船绝对不是什么木盒子这么简单，那玩意儿似乎相当结实。先前在埋伏中都能镇定自若地继续去烧铁链，这说明船员对这艘船之坚固有非常充分的预期。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让战船往后退——因为这澡盆真的没地方退了。
号声传来了指令，漂浮在港内的三艘加莱战船也受到了指令。几个船长面如土色，但没人敢违抗命令。只好驱役着划船的奴隶，载着水兵和少数几个耶尼切里，朝着已经结阵的龟船冲了过去。
也确实就一个澡盆的大小，三艘加莱战船甚至没法加速到全速。船长都闭上了眼，不想再看接下来的一幕，因为这几乎等于高速撞墙——
“劈”得一声，第一艘加莱战船和结阵的龟船发生了接触。然而却并没有撞击到船身，而是撞上了铁链。一个浪头压低，船头堪堪避过低垂在水面上的铁链，但却让铁链从船头开始横扫整个船身，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桅杆。整根桅杆“劈”得一声就断了。
桅杆还没落地，铁链继续往前扫。甲板上所有比小腿高的东西全部被扫得飞了起来，没有固定的水兵更是像撸串一样被直接撸到了海里。
扫断了前两根桅杆，铁链终于艉上卡住。然而左右两侧的龟船也因此被拽到了中间——两边往中间一夹，全船猛得一晃，甲板上还没下海的奥斯曼水兵就看到面前多了几个冒着烟的“铁皮松果”，正咕噜噜地在甲板上打滚。
几秒后，甲板上叮咣五六一阵响。硝烟、破片、火流四散飞溅，各种款式的“震天雷”一齐炸了。随后的扫尾由火铳完成，水兵从龟船的炮门里朝外开火，把枪口对准了近在咫尺的奥斯曼人，一枪一个送下海。
三艘分开来冲击的奥斯曼战船就这么没了动静。只有一艘因为和龟船撞了个对头，现在还在和甲板上的手雷搏斗。但撂倒也就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几分钟后，不出所料，最后一艘加莱战船被围拢上来的龟船清扫干净。甚至连跑都没用，只用了轻兵器就搞定了。
“嗯，很好。”林庆业的坐舰在第二线，刚才的战况让他很满意。因为那三艘船甚至没翻出什么水花，在第二线拉网的龟船连动都没动。
“回来了，壬辰年的感觉回来了。”林庆业自己没有经历过壬辰倭乱，但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在连环战船面前，这些加莱船甚至比倭船更不耐打。倭船虽然落后，但至少还有个顶。这些加莱船为了航速，一个个都紧贴着水面，根本就没有顶。被龟船居高临下掷入手雷，整艘船立马就炸锅了。
“把王旗拿来！”林庆业的信心回来了。刚才差点挨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扛着王旗从龟壳里攀上指挥塔——不过没露头，只是把王旗从舱盖里伸出去，把大旗往前倾，发出收网的号令。
两排龟船调整阵型，也没管那些落水的奥斯曼兵，开始朝港口里那些还在排队出门的加莱战船压了上去。这澡盆实在是太窄了，龟船也没有加速到急速，顷刻之间就冲到了码头前面。几艘刚刚出港的加莱船还没来得及划船就被挂在了网上，被龟船带着一起推到了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