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是...”戴着耶尼切里式高筒帽的，年轻的将军低头看着面前那一盘...牛肉。159txt.com
看了一会，他掏出挂鼻的近视眼镜。镜片卡在他切尔斯克式的高鼻梁上，即使是低头也很稳当。
隔着厚厚的镜片，他换了3个角度，一直盯着这盘牛肉。
“所以，这是盘牛肉？”他用熟练的宫廷波斯语问来人。
“是的，科普鲁律将军。这是威尼斯送给贵方的牛肉。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愿您和您的家人安康。”
菲兹·科普鲁律，（前）大维齐尔科普卢律帕夏之子。他的本名其实更长，但被人称作菲兹，意为“聪明人”。这是个褒义的绰号，因为和他严厉的父亲比起来，年轻的菲兹要随和得多。不过和父亲一样，他们二人的书法造诣都很高，精通散文、音律和古典哲学。
但这里是克里特的前线，不是大学。这炮火连天的前线显然不是他施展才学的地方。
菲兹不紧不慢收起了自己的眼镜。他把镜片用绒皮包好，放进眼镜盒里。
“所以，你们真的是来送牛肉的？”
“是。”来人点了点头。
“有什么话要传吗？或者有什么条件？”
“不是，就只送牛肉。莫林将军什么也没说。”
“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这要让我猜？他是斯芬克斯吗？在克里特，他应该扮牛头人才更应景。好吧...我就猜一猜。这是震旦让送的？”
“您猜对了。是震旦要求我们转送过来。因为明天是震旦新年。”
“新年？”菲兹眨了眨眼，“你确定是历法意义上的新年？按照我方的月历，现在是4月。按照耶稣历的阳历，现在是2月。怎么算都算不到新年。震旦难道不在地球上吗？这是什么历法？”
“震旦的历法当然是震旦历。”
“...”菲兹又眨了眨眼，他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埃及的海军没到；希腊的补给也没有到；安纳托利亚的援兵更是连消息都没有。倒是震旦送来了牛肉...算了，你走吧。把你的猎豹带好，克里特的小小总督，等城破的时候，我会给你一杯快速起效的葡萄汁。”
——“行了，他把牛肉送过去了。”朱由检在克里斯蒂娜面前坐下。
“好家伙，你还真让那个撸猫的小子自己去奥斯曼的军阵里。你不怕他被扣下来然后撕票？”
“没事，来攻城的时候科普鲁律帕夏的儿子——他本人要是来，我是不敢送人去的，但他儿子就无所谓了。菲兹·科普鲁律，这可是个厉害的人物。”
“有多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扭头问旁边挨着坐的奥古斯塔，“你知道这号人吗？”
“知道。他是奥斯曼近代以前在任时间最长的大维齐尔——他竟然在位15年都没有被推翻。”
“好家伙！这可太厉害了！”克里斯蒂娜惊讶不已，“能在奥斯曼当15年的首席大臣还没。这难度简直是在鸡蛋金字塔上跳舞。他的博弈术简直是登峰造极了！他怎么死的?他要是还能善终，那我真的想见见他。”
“算善终吧，也可以说不算。虽然没有人暗杀他，但他40岁就积劳成疾，一命呜呼。和周瑜差不多年纪死的。”
“难以置信，此子恐怖如斯。这样厉害的人物在我们旁边不远，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睡着的——竟然能在奥斯曼当15年的首辅，实在是太强了。”
“诶诶诶，我怎么觉得你在拐着弯的骂我？”
“嘁，谁让你对号入座了——不过说实话，就算不看此人的生平，光看15年这个数字就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我得研究一下这个人。”
“我看，还是尽早把他除掉比较好。”朱由检提议，“省得以后生出什么祸端。虽然除掉这么个英才实在是可惜，但趁他羽翼未丰，还是先刀了比较保险。”
闻言，在旁边片牛肉的邵纲忽然停了一下，刀子稳稳地停在牛肉缝隙里。
“等等，他或许是很合适的看守人。将来奥斯曼就算战败了，我们也不会完全把奥斯曼的残余势力从地球上拔除。到那时候，我们还需要一个看守政府。”
“嗯...”朱由检喝了口茶，“既然你发话了，那就留下吧。因为是留在你那里的，所以得你来下决定。既然你觉得可以用，我就不动手了。”
“呼。”邵纲松了口气，继续切牛肉。
“不过。”朱由检又摇摇头，“既然是个聪明人，恐怕不太好对付啊。我看最好不要让威尼斯人自己去清初，我们得搭把手。克里斯，你看呢？”
“我看不必，就让他们斗兽好了。你没发现，他们进度非常慢？而且奥斯曼根本就不往岛上增兵。”
“诶？这倒是。可这是为什么？前方这么吃紧，后方难道不应该加紧接济？怎么连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埃及和巴巴里的援军来不及到也就算了，怎么连君堡那边都没有消息。”
“本来我也搞不清楚。但知道他的身份，真相就不言自明了——他是科普鲁律帕夏的儿子。没人会给他增兵的。就算他被我们歼灭在克里特岛上，隔壁希腊本土的驻军当然也是不动如山。我看，奥斯曼是想让这个小科普鲁律和威尼斯人在这里死磕。磕到哪算哪，等他一头磕死在这里，奥斯曼再派人来摘桃子。”
“这都什么人呐这是，而且怎么有点耳熟。老邵，耳熟吗？”
“耳熟得很。”邵纲一边回答，切牛肉的手也没停下，“我看，这奥斯曼的朝廷是要完。”
作为一次“药丸”的亲历者，邵纲对这种亡国之兆是深有体会。
“没想到那位老太后想得这么周道，连剧本都给我准备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收下这个肉票吧。老邵，你先去踩个点。防止他早早跑路。等战船齐备，我们就从海上收网，把这个小科普鲁律擒住——诶，老邵，你别现在就去了。来来，坐下吃，你切的肉你自己也吃点。这两天你休个假，年初二再去他那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