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莱船要撞过去了，你们不躲一下吗？”
龟船一动不动，莫林忍不住问林庆业。180txt.com
“你看着就知道了。”林庆业安如泰山，他一点都不急。
“难道你们的船是铁板做的？”
林庆业笑而不语，只是示意莫林继续看。
加莱船快要撞上龟船了。
“呼哈！呼哈！”船上的威尼斯水手随着鼓点划船，喊着全世界通用的划船号子。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战船提速到了13节的撞击速度。尖锐的船首劈开波浪，朝着在原地划水的龟船直冲过去——
“轰隆”一声闷响，加莱船以全速装上了龟船。龟船一动不动，两船头对头地撞实在一起。三米长的撞角戳中龟船的正脸，这不是木壳可以阻挡的力量，就算是上千吨的盖伦船也会被这一撞之力凿穿，龟船也不例外。
“你输了。”莫林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表情。他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了，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让他有超乎寻常的喜悦。不过能让这些“离神最近的人”吃亏，即使是他也会露出微笑。
“哦？你觉得我输了吗？”林庆业依旧没什么动静，就像龟船一样一动不动。
“嗯？”莫林也注意到了，龟船直到现在还是一动不动。
他拿起望远镜，朝着撞击处探看。撞角确实是已经撞进去了，两船已经连接在了一起，下一步就可以跳帮接舷。
然而放大到两船相接的地方——
龟船就像是...被钉了个钉子的龟壳。钉子确实是钉进去了，但龟壳并没有碎开。
“怎么没有把船壳撞碎？”这就出乎莫林的预料了。加莱船就算是撞击盖伦船那么解释的玩意儿，至少也能撞开几个人大的窟窿。水兵就算无法攀登上甲板，至少也能从那个窟窿杀进去屠戮桨手，或者下层的炮兵。
可撞角在龟船这里生效了。不像是“撞”进去的，倒像是“扎”进去的。撞开的缺口没有比撞角本身大多少，根本就进不去人，更不用说对敌船造成什么破坏。毕竟那缺口还没有炮门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林神色大变——这触及到他的盲点了。如果所有“震旦系战船”都像这样，那么现行的撞击战术会在一夜之间完全失效。
“这个...能说吗？”林庆业向朱由检请示了一下。
“让国姓来说吧——你控制下，别说太多。”
“咳...那大概是这么会是”郑成功在清嗓子的功夫思考了一下尺度，“我们的船用框架来制造，而不是用龙骨拼接。所以就算遭到重击，损伤也可以被控制。一次被攻击，不会裂开超过一个‘框架’的范围，方便损管。所以龟船没有要害，全身随便你打，结构上不会出问题。不只是龟船，我们的斗舰也是一样，从结构上就坚不可摧。就算船壳破洞，也可以用粘性材料修补起来。”
朱由检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建筑其实也是这样。我们的建筑可以把墙壁给全部撤掉，用框架就能支撑——所以你光用撞角是撞不烂的。所以你看，我国战船都不用撞角这种玩意儿，我们一整个船头去碾。这样才能破坏解构，而不是只是撞一个小窟窿。”
“那这...”莫林已经懵了——搁在平时他也不会这样。加莱战船的武器不止冲撞这一种，还有大炮。但是现在大炮全都撤了下去，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接舷战。
可是要接舷...总得找个人。莫林举起望远镜，对着龟船上上下下看了几圈，愣是没看到一个完整人影，只看到“半个”——这整艘船的甲板都被隆起的“龟甲”封死了，只有顶上开了个小口子。有个朝鲜兵顶着头盔，露出半张脸朝外看，这就是那“半个人影”了。
“这是要干什么？”莫林问，“你怎么怎么不出来接舷？”
林庆业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们干嘛要出来接舷战？”
莫林终于被他的“装腔作势”激怒了：“你们出来啊！出来啊!”
“那你进来啊，有本事你就进来。”
莫林被他一口气呛了回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重新审视龟船的设计。
他本来以为龟船的设计是为了冲撞，但现在他才发现竟然是这么用的。那全船封死，只留一个口，就是为了一件事：
只要你不想赢，你就不会输。只要没有船舷，就没法接舷。
这层龟壳并非只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在根本上“杜绝”接舷跳帮作战。因为根本就没有船舷可以接，也没有甲板可以近战。只要不近战，那当然就不会暴露朝鲜人近战能力不如一鹅的事实。
“你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跳帮？”
“嘁，你到现在才发现吗？这都什么年头了，大海之上，当然要以枪炮为先。我们不想出去跳帮，又不想让你们进来，就只要把自己封起来喽。反正有炮门就能打。”
“可是你们难道不知道，光靠枪炮根本就无法解决战斗？你们打算打到什么时候去！光靠炮来打，这两艘船打到日落都打不完。”
“随便。你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有本事你就进来——我刚才说了，你能沾到边就算你赢。”
“你这叫我怎么赢！你们那层龟壳上面全都是铁钉，怎么可能上去！就算上去了，就只有一个口能进出，你们在舱门后面埋伏几个长戟兵，还不是进去几个死几个？”
“随便你。反正，谁先憋不住要出来，谁先坐不住，那就输了。”林庆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口袋里。
“原来...原来是这样...”莫林微微点头，“你是想把我的人饿死在船上，是吧？”
“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把舱门关死，你的人全部缩在乌龟壳里，不和我们接舷，这仗怕是打不完了。可我的人几个小时后就要回岸上吃饭了，你的人呢？他们直接在船上就能吃吧？能吃几天？”
“有一个20天的存粮。所以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打20天。”
“没办法打。加莱战船上根本就没有配备生活设施，厨房什么的一概没有。战时船上满当当全都是人，没地方容纳补给。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战术？用这些龟船来迟滞敌人。只要不想赢，就不会输？”
“那是当然喽。我们后面有王师的大舰呢，有天兵天将来扫清敌寇。我们只要站稳脚跟就行，胜负不在我们，不用想着怎么赢。我建议你们不要用那蜈蚣螃蟹船了，和我们一起住在龟船里吧。只要不想赢，自然就不会输，也不会给王师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