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鱼鲊，就摆在两人面前。525txt.com吃是肯定要吃的，不吃不行。
就像帕尔塞福涅吃了哈迪斯的冥界果实一样，伊邪那美吃了黄泉的饭食，千寻的父母吃了神隐世界的美食。“异乡的食物”本身就是具有仪式性的“魔法”。
当然，这说白了就是加入了超凡意味的“吃人嘴短”。虽然真正的理论要到近代才被人类学研究发掘为一种“交感巫术”，但这并不妨碍影响世界各地的人类都拿来用。到了罗马就得像罗马人一样吃饭，到了古斯塔夫二世的军队里也得吃腌鲱鱼。
但是要是知道这种行为背后的原理，就可以步步紧逼，一步步让受食者接受恩主的“法”——给外邦和蛮夷订立的五服就是依此而来，层层施压，层层改造。
在这套施“法”的过程中，“吃”的顺次是最靠前的几个。
两个对视了一眼——都到这份上了，除了吃鱼也没有别的选择。抛开要低头不谈，这个鱼的卖相...似乎还不错？
莫林看不懂这个摆盘，但是大受震撼。他先前见到的菜，无论是罗马式、意大利式，还是日耳曼式，都摆成满满一大盘。而这个，硕大的食盒里摆着硕大的盘子，盘子比脸还大，上面竟然只摆了6个。
在六枚鲟鱼鲊之外，还有一条鲤鱼雕花卧在盘子里，雕得栩栩如生，每个鳞片都清清楚楚。
“啊...这个...这个是我们能吃的吗？这个鱼是...”
“鲤鱼不是吃的。我练个手而已。”邵纲拍了拍腰上的小刀，“这道菜在装盘的时候，照例也是要装一整盘。不过今日就开了一坛，所以只装了一点。”
“这还有其他的吗？”
“嗯。”邵纲点了点头，“这不只是皇家的御膳，在街头也能买到，装在坛子里卖。”
他们二人算运气好的。鱼鲊虽然是常见的菜品，但光禄寺从来不让这玩意儿上餐桌——这东西虽然做法简单，但是需要最优质的食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厨房。
像今日这样为一顿人数不多的宴席来准备，倒也不不碍事。但光禄寺准备宴席，动辄成百上千人，根本就无法保证成百上千份的鱼鲊都稳定出品。要是让哪位尚书老爷吃了发酵失败的鲊，当场拉了肚，那遭殃的就是报恩寺的诸位了。
这几份他倒是不担心。因为只发酵了三天，“按理说”是不会出问题的。
莫林和侯瓦尔德试着拿起叉子，戳进了鱼鲊里准备品尝——然而叉子根本带不起已经蛋白已经开始胶化的软嫩鱼肉。
“用手吧。”邵纲摇了摇头。这道菜照理说应该是用筷子轻轻夹起来，这样才能不脱形。用叉子这么生硬的东西当然拿不起来。
两人连忙换成手，在绿色的芥韭酱内轻轻沾了一下，送进嘴里。
“嗯...这个...这个...”难以言喻的口感在莫林嘴里散开来。鱼肉是鲜的，米饭是酸的。茱萸和芥韭提了鲜，去了腥。但这个滋味...
“好吃啊。”侯瓦尔德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这实在是太美味了！克里斯蒂娜陛下的品味果然很高级。”
“额...”看他这副表情，莫林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发言的任务来到了他这里，他倒真不知道怎么说。不管难吃好吃，他都有得说。但这道菜...
“额...这道菜，有点...”
“有点什么？”邵纲问，“他说还不错，你觉得呢？”
“请不要见怪...好像和直接切开鱼肉来吃没什么区别。诶？您的表情...抱歉，让您发笑了，但我愚钝的舌头实在是吃不出来这道菜和鲜鱼的区别。”
“嗯，你的舌头过关了。”
“啊？”莫林抬头看着他。
“你的舌头没问题，这就是鲜鱼——这是最次等的假冒鱼鲊，用醋饭替代了发酵的酸味。制台的意思是，先让尝尝次等的菜，看你的舌头有没有问题。现在看来，你的舌头没问题，可以让你尝尝真正的菜了。”邵纲朝后面比出了一个拇指——
后头，克里斯蒂娜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丢人呐...丢人...为什么这样的人能成为我国的贵族。竟然吃不出这就是鲜鱼的味道。算了，别逗他了，给他上真正的鱼鲊吧。”
“真正的鱼鲊”就摆在克里斯蒂娜面前——酒如清露鲊如花。发酵了3天的鱼鲊，呈现出玫瑰般的深红色。在烛光的照射下，深红的鱼肉几乎透明，用筷子一碰就开始颤悠。
新鲜的鱼鲊被摆到了桌子的角落，后面还是要让他们吃的。真正的，和克里斯蒂娜桌上一样的鱼鲊摆到了两人面前。
这二者的区别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三天时，米饭颗粒尚且饱满，微微的酸味激发了粮食的香气。一部分鱼肉的蛋白溶解成胶质，让纤维分明的鲟鱼肉变得柔软多汁，激发了更多的鲜味。
“啊~”只吃了一块，莫林放下了手，“这个味道...”
“怎么样？”邵纲问。
“我从一个威尼斯人的角度来说——用米来发酵，真是天才的想法。米的发酵非常柔和，没有创造过多的酸味，只让鱼肉软化了。唯一令人不适的是鱼的腥味，但配合在里的香料把鱼的腥味去除了，只留下了鲜味。这实在是天才的创造，震旦龙帝平日吃的就是这种...像天使面容一般鲜红的鱼肉吗？”
“那倒不是。这个只三天而已，内厨房一般做四十多天的。到了那个时候，鱼肉会变成一种...肉冻一般的鲜美口感。适合这么吃的除了鲟鱼之外还有鲤鱼——红肉会变成胶质，而鲤鱼内富含的脂肪则会分解成近似于乳酪的口感。有机会你们就到南京去吃吧...或许有吧，不过这有点浪费粮食，那位应该不会这么吃。如果没有，你们可以去找个酒楼去吃，酒楼里应当是有的。”
“我向您保证，就算一个真正的罗马人活过来，吃到这道菜，他也一定会赞不绝口——这就是固体的鱼露啊！罗马人爱吃鱼露，这道菜竟然能在几天里创造鱼露一样的鲜美。真正的罗马人吃了，一定会为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