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里面竟然也能看？”看完了甲板上的炮，还让一众威尼斯人都上手摸炮身。133txt.com让他们意外的是，甘辉竟然真的就下了楼梯，带他们参观内舱。
“喂，喂。”后头的议员拽住莫林，“你以前参观了没有？不会要下去看了就要买吧？”
“你想多了，又不是威尼斯人，他们不会干这种事——我自己倒确实也没下去看过。但我和国姓爷谈了，他自己同意让我们到船舱内部参观。对震旦战船的性能有进一步的了解，也可以方便我们接下来配合震旦舰队来部署。”
这对莫林来说倒是大实话。对于懂行的人来说，里里外外把船看一遍，差不多也就知道对方怎么要怎么打了。比如威尼斯加莱战船，其船舱下面和古希腊的排桨战船一样，几乎是个空架子。威尼斯好歹还有个船壳，希腊的量产战船甚至连船壳都没有，船底直接顶着木架子跑。底层桨手离水面仅有一尺，上层桨手悬空在外，吃喝拉撒就地解决，就是个大号独木舟。
这样的战船虽然制造简单，但却几乎没有自持能力。在地中海航行时只能溜边走，随时要准备上岸休息，以保证遇敌时能处在最佳状态。这实际上和陆军的行军类似。能够横渡地中海的船被视为“快船”，罗马人用它来通信。
这种设计导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人要吃饭的。当两队帆桨战船相遇时，如果不能迅速分出胜负，那就看谁肚皮先饿。有时候，双方会有“奇妙”的默契，到了饭点就上岸吃饭，吃饱了再战。
但这种默契需要武德来维持。公元前421年雅典远征叙拉古的时候，双方照例是到了饭点就各自“鸣金收兵”，结果不讲武德的叙拉古人就硬饿着肚子，趁雅典人吃饭的时候掉头咕咕叫着往上冲——这种行为之恶劣，堪比趁人出恭时提他裤子。
同一个文明圈尚且偶有出现不守规矩的。到了双方不死不休的本世纪，帆桨战舰的作战环境就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在造船技术没有本质提升的情况下，本世纪的帆桨战舰还要安装一大堆火炮，进一步压缩了船舱内补给的空间。自持力短成这样，就导致双方一碰面就会玩命似的死磕到底——勒班陀海战时，双方战船近五百条，参战兵力十余万，结果短短4小时就分出了胜负，每小时都有上万人阵亡。
这是两个文明之间的泥浆死斗，谁不会给对方提裤子的机会。
威尼斯就是这么被榨干的。帆桨战船唯一便宜的就只有船身的造价而已，上头的人工费和补给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仅仅一层最普通的加莱船，一层船桨一层火炮，吃水不到2米，载人150左右——就这么一艘普普通通的加莱船，打一场战役就要烧掉6000杜卡特金币。除了船身省钱，这玩意儿处处都在烧钱。
虽然举世闻名的威尼斯兵工厂能以一厂之力抗衡奥斯曼全国的造船业，鼎盛时期甚至每天都有一艘乃至好几艘加莱船走下流水线，但这只是加快了给威尼斯自己放血的速度而已。一次场勒班陀大海战烧掉了威尼斯400万杜卡特，大致相当于嘉靖年南直隶一年的岁入，威尼斯姑且还烧得起。但一直放血放到今天，威尼斯已经没办法再像当年一样随手烧掉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军费了。
只要让懂行的人进到威尼斯战船的内舱看那么一眼，就能知道威尼斯早就走上穷途末路。威尼斯的战略储备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空空如也的船舱和精疲力竭的水手会将其暴露无遗。露了馅，威尼斯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同样，一个国家是否鼎盛，从战船也能看出来——比如鼎盛时的雅典舰队就不会使用寒酸的木架子船。雅典巨型帆桨战船的自持力要好得多，也能更好地利用风帆的动力，能随时保持最佳状态。对威尼斯来说，这就是排水量上千吨的加莱塞船，现在停在斗舰旁边当吉祥物的那种。
只有真正处于鼎盛的大帝国，才会为这样一支常态化的海军做准备。因为海军没有不烧钱的，只有季风式的烧钱和可持续的烧钱两种。
“看来，震旦确实是打算可持续地烧钱了…”走下甲板的尼科拉欧斯感叹道——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干净而明亮的船仓。没有一点“不可描述”的味道，甲板从船仓这头贯通道那头，两侧陈列着数十门火炮，都整整齐齐地罩在防尘的炮衣里。虽然看不出长什么样，但很明显比上层的火炮更大更重。
“这层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吗？我觉得应当没什么好看的。”甘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一整层都是火炮甲板，除了炮就只有柱子。
“请等一下。“莫林指着舱壁，“刚才我在下面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我没有确认…我想问，震旦的造船业，是不是不用插在龙骨上的肋板做结构件？”
“不错嘛，行家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柱子。好多柱子，和西班牙人的船仓完全不一样。你们把骨架放在内侧了？”
“这整个船身都遍布骨架，并非只是用一整条龙骨来承力。想知道原因吗？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我国从上古时开始就大兴土木，已经把适合采伐的大型木料给消耗光了，所以衍生出了设计更为复杂的隔舱支撑。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船仓结构达到了精炼纯熟的地步，性能也有很大进步。你所见的这艘船，是一艘标准的福船。过去朝廷拿这种船型当封舟，用来远渡重洋执行外交任务。怎么样，它跑起来不吱呀吱呀地响吧？”
“您上过盖伦船？”
“当然上过，以前我们缴获过一些盖伦船。好家伙，和木桶似的，跑起来吱吱呀呀乱响，总觉得随时都要散架。你们能骑着桶远渡重洋，胆子真的很大。哦对了，国姓爷让我提醒你一下，克里斯蒂娜殿下已经采购过这种船型了。”
“这也能卖的？！”
“能放到你们眼前的，当然都不是什么绝密。不过我们要卖的不是这些——一会可以给你看看样图，那些‘群岛战舰’的设计不止适合她，也很适合威尼斯。不过，克里斯蒂娜殿下买的是独家授权。至于要不要拿出来和威尼斯分享，那就要看她的意思了。你们要是再去龙江船厂下订单，来回折腾不知道要多久，她那里有现成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