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我吃到的是二汤...”
邵纲从门缝里头探出个脑袋：“制台，二汤菜就只有那么几道，让你们尝味道的。kanshujun.com您看着颜色就行，大概...颜色不一样。”
“这哪里不一样?！你把汤全部扫过了，全都是茶水似的颜色，我哪分得出来？”
“确实是不一样...要么，您让国姓爷看看？”说着，邵纲又把门关了起来。
“我吃的，和你吃的，这两个菜的汤看着难道有什么区别？”朱由检指着自己那碗汤。
“区别可大了。你看，这是上汤的颜色。你刚才吃的那个，是二汤的颜色——这么大一桌，这么多菜，你怎么就吃到二汤了呢。”
“我这完全看不出来啊！这两个全都是茶水色。”
“嗯...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算了，大概是我的灵视比较低。这长得这么像，为什么味道会不一样？”
“因为汤长什么样，主要看怎么扫汤。如果你愿意，用肉茸多扫几次，把汤全都扫成白水似的颜色都可以。多放几种肉茸就可以，颜色从深到浅。大概，先红的牛肉，然后粉红的鸭脯，再用淡红的猪肉、白的鸡脯，最后用透明的鱼肉，全都细细切做臊子，然后放汤里煮成肉茸捞出——不过扫五次太夸张了，两三次就够了。”
“那这个呢？”
“老邵，大概扫了三次。我知道为什么扫三次，因为只能用鸡鸭和鱼肉。因为埃及的猪和牛都没有骟过，肉的味道太冲，和野猪肉似的。味道太冲就没法扫汤了。”
朱由检听了直摇头：“那我这样，和他衍圣公又有何异？”
“所以这就是光禄寺和孔家的区别了。光禄寺做的什么？食堂菜啊。你看熬这么一锅高汤，得有多少‘废料’？孔家八成是直接扔了，但光禄寺不是啊。熬汤‘剩下来’的料，不是还能再熬一锅二汤？二汤熬了还能吃肉呢！这么一层一层的筛下来，用边角料都能凑一桌出来了。有人喝高汤，有人喝高汤底料。哪怕用下脚料，用底料做菜，也一样有人吃。你看一点都不浪费。”
“果然这是不用考虑食客感受的厨房...不对，这只是不用考虑‘一部分食客’的感受。只有一部分人能吃到真正的菜，其他人吃的都是边角料。哈！原来是这样吗！老邵，难道光禄寺真的是这么做菜的？”
“额...”邵纲从门外头进来，“其实我们也很难办。光禄寺每月采购多少肉是洪武年就定下来的，每月的猪牛羊鸡鸭鹅都有定例的数额。而光禄寺，它还管采购，所以是个肥缺——就这么天长日久，这里也伸手那里也伸手，料子都不够用了。但至少，可以保证年节宴会的时候皇上能吃上一口热菜。至于平时的饭菜，后头被司礼监和东厂接管过去了。所以既然皇上也不吃这口锅里头的饭菜，那平时就更随便了。”
“啧啧啧。”郑成功摇头道，“怪不得这东西这么有名。等等，但要是被东厂接管，那不还是锦衣卫来做菜？”
“唉...”邵纲长叹一口气，“到东厂出差，经费是不一样的啊,做菜也有太监的家厨来办。和东厂比起来，锦衣卫简直像是个黑心作坊...您是不知道，不只是下脚料，连用来扫汤的肉茸都能做成刷锅水似的一碗汤。”
朱由检一皱眉：“那些个，肉茸到底是什么？”
“这其实就是煮汤时候的浮沫，和浮沫一模一样。只是加臊子进去，就是在人造浮沫，用这个人造浮沫把汤里的杂质吸掉，汤就清了。”
“诶？”朱由检想了想，“那为什么不用鸡蛋清呢？既然是要人造浮沫，用鸡蛋清不就行了？”
“用鸡蛋清？我没用过。我们没学过做菜，只是按照方子，掐着点，把菜和肉一份一份放进去而已。国姓爷知道不？”
郑成功愣了一下：“行家啊！您这悟性可以啊。这方法是对的，简易的方法确实可以用鸡蛋清。不过用肉扫汤可以丰富味道，蛋清就寡淡了些。所以一般，做鱼汤的时候才用鸡蛋清来扫，因为鱼汤容易和别的肉串味。”
“诶？”朱由检突然想到：“那你说用明胶或者琼脂...”
“喂，你这超纲了，这样扫出来不就成鱼冻肉冻一样东西了？”
“你再想，如果我们把这个肉冻放到掏空的蜜瓜做成的碗里头...”
“诶？！”郑成功吃了一惊，“这个...这个...很妙啊！那不如仙草吧！对了，鸡鸭做的浓汤还是味道太重了，应当用更香但是更淡的浓汤。我觉得甲鱼汤不错，因为甲鱼的脂肪少，妥善处理就能做出鲜汤来。把甲鱼汤和仙草放在一起，那就...”
“那不变成龟苓膏了...”
“龟苓膏也不错，这才是上等的点心啊。我看这桌上没有其他点心，要不...”郑成功回头看着邵纲，“要不邵指挥你就做一份？我看，你吃不吃？”
朱由检连连点头：“好啊，我觉得点心就得吃龟苓膏这样精致的东西。要不老邵你就，做一份？”
“龟苓膏？可是我不会啊...我真不会。我老邵是个粗人，那么精细的东西我怎么会做？以前在宫里头的时候，点心也是另外聘厨子来做的。”
郑成功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带了厨子，我让他做。只是，做龟苓膏需要乌龟啊。邵指挥，你能不能出去采购点乌龟？200份的龟苓膏，一百多只就够了。”
“哦~~这好办，小事一桩。那我这就去跑一趟。”
——
“什么？开罗买不到乌龟？！”
“是啊！邵指挥，我们到处都跑遍了。没有国内的那种乌龟。”
“那有什么龟？”
“有磨盘大的旱龟，龟壳像盾牌一样。”
“那怎么吃？龟苓膏要用水龟，水龟的壳里头才有胶，陆龟没法吃。这怎么办？我已经答应制台了。”
“要不...”一旁的锦衣卫提议，“干脆就不放龟了。”
“不放龟那不成凉粉了？那要我们还有什么用？不全都让国姓把事情办了？”邵纲摇头道，“不能放弃。先想办法，实在找不到再和他说。”
“诶！对了。”一个锦衣卫忽然想到，“方才我去问时，店家说虽然龟没有，但有其他鳞甲类的东西。”
“比如呢？”
“他们有鳄鱼。”
“鳄鱼？”邵纲想了想，“啊，鳄鱼是吧，我见过南京那边的猪婆龙。那个也可以，那也也有鳞甲，想来肉质也差不多。你去买条鳄鱼来，我们就用鳄鱼来做龟苓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