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锦衣卫做的菜？早知道我就不来了。kanshujun.com”走到门口，郑成功作势便要走。
“诶诶诶，来都来了，吃一顿呗，又吃不死人。”朱由检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是不知道啊！我师父钱老头专门和我说说过这事。说凡是光禄寺的茶饭，做做样子就行，别真吃下去——鬼知道他们那锅肉在炉灶里炖了多久，兴许呼噜噜炖了有三四天。这三四天里头，就那么一锅汤。下料，炖菜，捞菜，汤还在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做卤菜呢！”
“他们这么做的？”
“要不然你以为几千人的菜怎么炖出来的？厨房的锅就那么大，汤底就拿几种。每道菜要都把汤底带走了，后头还怎么做菜？不吃不吃，我以前没吃过，现在也不吃这种。你要摆宴，你告诉我啊，我派厨子来不就行了？”
“那你能办出来几千人的宴吗?”
“这个...”郑成功摸了摸头，“好像不行。少点行不行？”
“至少200人。”
“200人那也太多了啊！200人的宴席那不是厨艺的问题，那是行军打仗。主将不一定要会使枪棒，他手无缚鸡之力也没问题。最关键的，他一定要会带兵；主厨，他...他当然一定得是要手艺好的，不会做菜的不行。但最关键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艺，而是他得有把控整个厨房的‘出品水准’的本事。这样的大厨不好找，我家也就陆陆续续请过几个。”
“那也就只能让老邵上了...所以，进去吧，尝尝味道。”
朱由检拽着他进了餐室的门。
邵纲就站在门口，一点都不生气。
进门前，郑成功站住了脚步：“老邵，我这么说你你怎么都不生气呢？”
“啊？生气？我当然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
“这不对啊...难道说...”郑成功望着他，“等等，你先别拽我，我问问老邵...老邵！该不会你自己都不在乎做出来的菜是什么味道吧？！”
“啊~~我不知道，国姓爷你自己猜。反正，光禄寺做菜从来不对食客负责，我们只对上头负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光禄寺做菜，只要吃不死人就行了吧！”
邵纲含笑躬身，合上了餐室的门。
大门关闭，郑成功已经在里头了。他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摆在室内的长桌——
果然，并没有什么惊喜。一切都和他预想中的类似，桌上摆着一大堆的菜。扫一眼，就能看到炖羊肉、煮羊肉、烧羊肉、烩羊肉、卤羊肉等各式叫不出名的羊肉菜，猪肉牛肉依法炮制，鸡鸭肉又是一套，鱼肉又来一套。左不过就是烧炖一类，整桌都是汤汤水水的菜。
“果然...果然...”
“果然什么?”朱由检瞥了他一眼。
“果然不对食客负责的厨子，根本就做不出好吃的东西...因为好吃不好吃，和他没关系。一个厨子，他做菜好吃不好吃和他没关系，这做出来的菜能好吃就有鬼了！”
“诶呀！你不吃怎么知道呢？我看这比食堂菜好吃多了嘛。你不信就...”朱由检夹了一块羊肉，嚼了嚼——
“我错了，这就是食堂菜的味道。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这个料足。全都是肉，看不到红的绿的蔬菜。啊~~”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光禄寺的菜，就是菜肉比颠倒过来的食堂菜。”
“食堂菜是什么？是哪里的菜系？”
“是另一群不对食客负责的厨子做出来的菜——你在国子监的时候，去食堂吃饭不？”
“我都不在国子监里头住，哪在里头吃饭。”
“切...我就知道。那你要不要尝点试试？补全一下你学生生活的遗憾。”
郑成功将信将疑的拿起小碟和筷子。他没和朱由检一样吃炖羊肉，而是吃了炖猪肉。白白的炖猪肉，蹲在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汤里，足有脸盆大的一罐。
这整一罐子全是猪肉，猪肉叠着猪肉。看着架势，不知道还以为里头装的是豆腐乳。
飘在汤面上的是慢慢一层油花，青菜都看不到一根，只有几根葱飘在上头。
“嗯...”猪肉在嘴里嚼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怎么样？什么感想？食堂菜是吧。”
“嗯...嗯...”
“你说话啊。”
“原来功夫下在这里。我小看他了。”
“什么功夫？”
郑成功指着那罐猪肉：“功夫在汤里头。你以前去山东的时候，有没有吃过孔家的神仙汤？”
“我吃过啊，但是味道不一样。”
“原来光禄寺的高汤又是一种口味...诶，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啊！是那个。老邵，你是不是从我这里拿了那个？”
“对。是火腿，我加了火腿。”邵纲在门外回答。
“所以，这个是用火腿，梅肉，还有鸡肉炖出来的上汤。炖了之后又用鸡脯肉、鸭脯肉打成的肉茸扫掉汤里头的浮沫，让白汤变成清汤。最后再把扫汤的肉茸包好，放在汤锅上吊着，把扫掉的滋味再给坠回来——这最后一步可用可不用。若是不用，可以吊出来清甜的高汤。如果用了，就能吊出来甘甜的汤。这个应当是吊过了，鲜味更浓些。这道汤没有孔府的汤废料子，但是更花功夫。”
“等等！我们喝的是一碗汤吗？”朱由检指着自己刚才吃的炖羊肉，“我们一点都没吃出你的说的这么多味道?”
“所以我为什么说这碗汤更剩料子呢——因为不像孔府用猪肘之类容易炖烂的菜，用的是鸡肉、火腿、梅肉之类不容易炖烂的。蹲完这一道高汤啊，嘿嘿~它还能继续炖一道二汤。就是用高汤的渣子，再炖一次。你吃的应当就是二汤的羊肉。二汤炖完还能三汤呢~~到时候，可以看人下菜。皇帝和阁老吃高汤，一品以下三品以上吃二汤，三品以下吃三汤，五品之外，就只能扫汤的肉茸了。一层一层吃下去，只要一口锅就能炖出几百人份的汤！啊，我悟了，原来光禄寺是这么做菜的！怪不得...这比预想中的还要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