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鲁律可不是什么被太后擢升上来的小人物。199txt.com他从最底层的耶尼切里干起，做过家臣、低级军官、大厨，最后眼花缭乱般历任特拉布宗、艾格里、卡拉曼等省的总督一职。在来到科斯坦丁尼耶之前，他刚刚从一省总督之位上退下。
银币只是个开始。科普鲁律已经心中有数。将太后把银币交还给他时，他就已经有了判断——这个女人为了敛财不择手段。她全然不顾朝野一致的意见，一意孤行地修园子。甚至连重新铸币这么大的事，她也只是轻浅的过问。看起来，她不适合在继续执掌朝政了。
“哦？他是这么认为的？”晚餐，太后独自一人享用，老太监在她身侧耳语，却并没有打断太后享用巴克拉瓦酥糖的心情。
“是。距可靠情报，我们这位大维齐尔可不怎么冷静。他试图让苏丹的母亲上位——而苏丹的母亲已经对他许下了后宫永不干政的承诺。”
“呵，那个乌克兰的野蛮女人。这个帝国是奥斯曼人的，但终究是希腊人的。每当乌克兰女人执政的时候，总没什么好事。传我的命令。”
“是，陛下您的命令是？”
“罢免他的大维齐尔之位，把他赶回家去，帝国不再需要他了。”
“这...太后，他才刚刚上任7天，您就要罢免他这个大维齐尔？”
“就是因为才7天我才罢免他。如果他真正开始自己的任期，我反倒会忌惮。”
“那您对下一任的大维齐尔已经有数了吗？”
“西帕希们向我推荐阿勒颇的哈桑帕夏，他是安纳托利亚的佣兵首领，我看他也不错。至少作为一个佣兵，他知道怎么担当一个手套——我们现在这位手套可不怎么安分，这么些天里他几乎在每件事上都要顶撞我一次。即使他没有图谋不轨，我也要将其撤换。更不用说，他自寻死路去和那个乌克兰女人合作。”
“如您所言，这个家伙实在是莽撞了。”
“但我想了七天七夜也想不通——他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在驱使着他与我作对？我说，老家伙，你在身边待了几十年了。你知不知道？”
太监总管易卜拉欣帕夏朝着天花板看了看，默默点头：“应该是因为，‘那个’。”
“哪个？”
“太后，当然是我国的立国之本。”
“到底哪个？”太后有些不耐烦了。
“是公平，我的陛下。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什么意思？”太后皱着眉。她不只是不耐烦，她已经开始有些不悦了。
老太监立刻解释：“陛下，这...我以为您知道。公平，是奥斯曼的立国之本就是公平，是源自突厥加齐国家的传统，也是我国政治理论最基础的内容——没有军队就没有统治，没有国家；维持军队需要财富；财富从臣民手中获取；臣民需要公平才能创造财富；而没有统治和国家就没有公平。”
“那我是触犯了哪条，才让他如此不悦？”
“您...您哪条都没有触犯，您违反的是公平背后的东西——这个循环，需要通过扩张来维持。而您对扩张并不热衷，甚至已经到了需要改革耶尼切里的财政才能维持稳定的地步。”
“我为什么要扩张？罗马人的统治依赖的的是智慧，而不是肌肉。不只是我，过去200年中所有的太后都是这样。我不能只为这些军人服务。圣伊尼利的思源和学校，还有阿纳多卢的喷泉、埃及的水渠、麦加的穷人。我为整个帝国服务，而并非为了什么‘加齐’国家传统。”
“可他们都希望您顺应一下...这似乎是科普鲁律和不少总督的意见。”
“这里是罗马!该顺应的是他们吧！我意已决，你不须再劝。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也代表那么一些不死心的突厥蛮族。就算是耶尼切里，也不会听凭他胡作非为。我的大厨们都忠于我，这是毋庸置疑的。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加齐传统’，我的牌才是真正握在手里的牌。”
“是，您是至高无上的陛下，这点也毋庸置疑。”总管恭敬地低头。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太后正色道，“为了提防这些家伙不择手段地作乱，我要早作准备。你下午就起早调兵的文书，我晚间回来的时候看。”
“下午？您下午去哪？您应该早些告知我，我好调整您下午的日程。”
“不必了，我就在宫里办事。我的女侍，她要结婚了——一个苦命的女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我把她从外头接到宫里来。虽然她最终没让苏丹选上，她倒是为我服务了十几年。现在她从我这里出嫁了，我要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哦，是她，我记得她。可怜的女孩。陛下，请代我送上祝福。”
“你有心了，这说明你还是个人，你和科普鲁律那样冷冰冰的刀剑不同。放心吧，宫廷内稳定无比，外头也有西帕希们的支持，科普鲁律和他的党羽们阻止不了帝国走向繁荣。不过，在我动手之前，我希望最后劝他一次。”
“明白。您是要传召他来，还是由我去通知？”
“都不用。你只要差人去送一件东西给他即可。”说罢，太后起身走到餐室的阳台上，捧起了一个花瓶，花瓶中盛开着黄色的郁金香。
“这是花房中的郁金香。送给他吧。再告诉他，我对他很不满意。如果他足够聪明，他会自己辞职——如果他坚持要和帝国对抗，那就让他来吧。”
“可...可陛下，摩诃震旦那边...”
“让他们来吧，永恒的罗马绝不会再次屈服——但如果实在抵抗不了，投降也不是不可接受的选择，反正早年奥斯曼就对帖木儿投降过一次。如果这是新的上帝之鞭，我将坦然接受。况且我宁愿把国家交给摩诃震旦，都不愿将它交给科普鲁律这样的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