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混入宫女中，低着头迎着西域的使者。
只听着外面一阵喧闹声，一行人走了进来。最中间被簇拥着的，就是北疆王子努尔哈。大夏天的，他居然还披着毛裘，身形高大，举手投足间，粗犷与贵气并存。他的长相很有侵略者，瞳色墨绿，眉眼如鹰一般犀利。
“恭迎北疆使者。”宫女们屈膝行礼。
“嗨，小美人儿们。”使者藏德走在最前面，冲着宫女们抛去飞吻。
江铃冷眼观望着，突然，藏德指了她一下：“喂，你。”
江铃上前行礼：“大人有什么吩咐？”
“别人都露着容颜，怎么偏偏你戴着面纱？”藏德好奇地问。
“回大人，奴婢容颜丑陋，怕吓着几位大人和王子。”
“我不信。”藏德绕着她转了一圈，“我们这一路来，发现明齐的女子都生得很美，我不信你会丑得吓人。”
说着，他便要抬手扯去江铃的面纱。
江铃吓了一跳，急急地后退了一步。藏德的手上扯了个空，不悦道：“你们明齐，就是这样待客的？”
江铃一顿，只好伸出手，将自己的面纱扯去了。
面纱之下，一张大红唇夸张可怖，胭脂都涂出了嘴唇，死亡粉色的腮脂满脸布涂，脸上是对称的、密密麻麻的雀斑，鼻头泛紫——确实是十分丑陋。
藏德：？！
他后退一步：“确实很吓人啊。”
江铃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努尔哈适时开口，声音稳沉，给人的感觉就像最开始时的靖帝：“好了，藏德，别闹了，就叫这位姑娘带我们去宴会前厅吧。”
江铃戴上面纱，再次行礼：“是。”
她带着北疆人来到宴会前厅时，靖帝和皇后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这位皇后，又是靖帝新娶的。她大抵是世家贵女，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一直抬着下巴，睨视着一切。
“努尔哈王子，久仰大名啊。”靖帝握住努尔哈的手，笑道。
努尔哈干脆利落地把手抽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敷衍冷淡：“你好。”
靖帝尴尬地搓搓手：“贵客远道而来，定然辛苦，那既然如此，咱们就上座吧，来。”
他偏头冲着江铃喊了一句：“凳子，你带使者们去位置上。”
江铃：？怎么还给我编了个名？
她嘀咕了一声“你才是凳子”，便又假笑着带着藏德他们去座位上，藏德看她的眼神一直很嫌弃，看来真是被她吓到了。
……
开宴之后，努尔哈撑着头，看着眼前献舞的舞姬，心中觉得无趣的很，便借口如厕离开了。他闲逛到花园时，看到几个宫女正围着另一个小宫女打骂。
“下贱的东西，长得这么丑还好意思勾引王子？”
“你凭什么给王子带路，没点自知之明，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被欺负的小宫女正是方才相貌丑陋的凳子，其他宫女已经上手了，有的扯她头发，有的扯她面纱，甚至还有人拿着酒杯，往她头上倒酒。
这可比舞姬跳舞好看多了。努尔哈抱着胳膊，倚在一旁看戏。
在酒水的冲刷下，凳子夸张的妆容淡了些，逐渐露出一张清丽姣好的面容。几个宫女一看她这个样子，直接拿了湿帕子去抹她的脸。
费了一番功夫除去了她那夸张的妆容，一看，凳子果然是个美人。
努尔哈的心微微一痒。
“怎……怎么和圣女长得那么像？”一个宫女后退一步。
“是像啊。”另外几个宫女也是面面相觑。
最开始的宫女直接跪下了，声音颤抖：“对不起，圣女，我们不知道是你。”
见状，剩下的宫女也纷纷跪下，留下茫然的凳子。
“饶了我们吧，圣女。”
“圣女，我们真没看出来是你。”
宫女们七嘴八舌地求饶恕。努尔哈看见那个凳子宫女嗫嚅几下，最后弱声道：“都……都下去吧。”
“是，是。”
宫女们急忙跑开了，凳子瘫在地上，捂着脸哭泣。
男人对于柔弱的女人很容易产生保护欲，尤其又是在好奇心的加持下。
江铃在心中默默数着。
三，二，一。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
她故作慌乱惊诧地望了过去：“王、王子？”
“你没事吧？”努尔哈面容依旧冷淡。
“哦，没事。”江铃擦干眼泪，“让您见笑了。”
“我刚刚听她们喊你圣女，你就是传闻中的无根圣女？”
闻言，江铃凄惨一笑：“怎么可能呢，奴婢哪有那么好的命。”
努尔哈静静地注视着她。江铃说：“奴婢之所以一直画着丑妆，就是因为容貌同无根圣女有些相似，怕被误会，也怕被降罪，可惜刚刚，又一桩误会产生了……”
她越说越难受，又再次落下泪来：“这深宫，对奴婢来说，是个连面容都不能坦露的地方啊。”
“那你真是很可怜。”努尔哈直起身来，准备离开，却又被拽住衣袖。
“您、您能救救我吗？”
“怎么救？”
“可以……带我走吗？”江铃可怜巴巴地问。
努尔哈墨绿色的眼瞳扫了过来：“你要知道，我是北疆人，只在这里住一阵子，难道你要跟我回北疆？”
“如果可以离开这里，去北疆我也愿意，只可惜……”江铃叹气，“我的爹娘还在这里，我不能抛下他们啊。”
“那我救不了你。”努尔哈毫不留情地拂开她的手，转头就走。
江铃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攥紧手指。
一击不中。
……
努尔哈回到宴会上时，藏德拽了拽他的衣袖。
“快轮到咱们献艺了，王子，动手吗？”
“先试一试他的态度。”努尔哈动动手指。
“明白。”
听闻西域的舞与这里的截然不同，大家都瞪大眼睛，想要一睹为快。
美艳的舞姬们拿着长剑与小鼓，随着音乐的节拍缓缓起跳，脚尖点地，韵味十足。
大胡子乐师在一旁吹笛，瑰美的乐声引得众人越来越出神。突然，一个舞姬手没稳住，长剑甩出，直直地朝着高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