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落？”江铃惊疑，双眼瞪得极大，“你，你怎么……”
“怎么，我能帮你穿越到这里，我自己就来不得？”摇落站起身来，抖抖青衫，言笑晏晏，“你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过得好吗？”
“还可以。”江铃想给摇落倒杯水，却被摇落制止。
“不用了，我食不得千年前的东西。”
“那你这次来，是找我有事？”
摇落伸出两根手指：“不错，我确有两件事要找你。”
“什么？”
“第一，这次我来，可以送你穿回现代，你如今也试探过这里的凶险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我不走。”江铃后退一步，坚定道，“我要和景然一起。”
“好。”摇落丝毫不意外，他笑意不减，“那既然如此，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想告诉你，时刻谨慎。”
他懒懒地靠在桌子上，把玩着小茶杯，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夜清娶了你这个圣女，也相当于是惹了一桩麻烦，有心人必定拿此做文章，你该知道的。”
江铃张口，想说些什么，摇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继续道：“非必要时，我不会来这找你，因此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们要有一桩麻烦事了，你且记住四个字，衣善未终。”
“你……你既然又穿梭时空之力，能不能也救救景然，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官。”江铃的声音很低。
“我的确有救他的能力，但我不会做的。”摇落的身体逐渐有些透明了，“拯救夜清是你的事，合该你做，我只不过是你们的媒介罢了。”
“你先别走。”江铃想去抓摇落的衣角，却抓了个空。摇落逐渐消失，脸上的笑意穿透过时间，清朗的少年音凑在江铃耳边。
“江铃，你慢慢会懂的。”
江铃愣在原地，回想起她去找摇落的那一天。
“我要救他。”江铃语气坚定，“我想见他。”
“你想好了吗，不可以反悔的哦。”摇落不紧不慢地给江铃倒茶。
“我想好了。”江铃问，“我该怎么做？”
“你回家把簪子掰断，然后滴一滴血在断口处，第二天，你就可以见他了。”
“掰断？”江铃脸色微变，“那我还可以和他讲话吗？”
“当然不可以。”摇落笑了笑，“掰断之后，你就再也无法与他联通了，江小姐，你要救他，总要付出代价。”
“......好。”江铃闭了闭眼。
离开时，江铃回头看了一眼摇落，他笑着站在原地，嘴里还叨念着什么，凑近一听，原来他说的是：
“情之一字，噬心刻骨。”
然后江铃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他，连着他的屋子，正如方才一般，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夜里，江铃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究竟是什么麻烦事？
江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脸。
“怎么了，是有心事吗？”夜景然居然也没睡着，他温和的声音融在夜色里，“从我从大师那里回来，你就心神不安的。”
“没什么。”江铃侧过身去揉夜景然的脸，“景然，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有缘啊。”
“大抵是吧？”夜景然的声音里融了些笑意，“不然怎么恰巧就是你和我通过青簪对话？”
“我最开始是因为工作。”江铃嘟囔着，“我不是同你说过我是个做歌曲的嘛，因为一次工作要了解你，然后有个人就把你的青簪给了我，他说，这是你留下的古物，而我，是这个古物的有缘人。”
落雨那日，江铃小心地打开摇落给她的木匣。一支青簪缓缓地出现在江铃眼前，匣中细尘飘浮，蛛网飞落。一支古簪，仿佛是沉睡已久，隔了千年，终于初见天日。
摇落笑意清晰，他告诉江铃：“为了夜景然，你还会回来找我的。”
也正是在今天，摇落又告诉江铃，拯救夜景然，是她的事，与旁人无关。
她与夜景然这种跨越千年的缘分，究竟是怎么来的？
江铃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只好想些其他的：
“对了，悟清大师和你说了什么啊？”
“大师说，你是天仙贵体，叫我万万怠慢不得，即便你只是个寻常女子，我也不该恃官自高。”
“原来是叫你对我好些。”江铃没忍住笑了，“大师可真是个好人。”
“是啊，阿铃，我……”
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继而便是一阵噼啪声和叫嚷声：“走水啦，救人啊！”
两人披上衣服就急忙冲出门外。着火的地方是佛寺，人们一趟一趟地来回挑水、倒水，可无济于事。
江铃看着冲天火焰，脑内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抓住刚赶来的无澜：“无澜，立即封锁若山出口，马上带人去搜寻，这场火定是人纵的！”
“是！”无澜急匆匆地撤走了。
夜景然看了江铃一眼，便急匆匆地带人救火去了。
“师父！”慧灵被人从大火里抱出来，面庞乌黑，还咳嗽不止，他乱蹬着腿，哭吼着，“我不走，师父还在里面，师傅还在里面啊！”
悟清大师还在里面！
江铃心里一咯噔。
慧灵被抱到眼前了，江铃上前接过慧灵，把他抱在怀里，可慧灵拼了命地挣脱，声音撕心裂肺，“放开我——我要回去救师父——”
江铃拍打着慧灵，一颗心却不住地下沉着，沉入深潭底，寒得疼。
“圣女不是在这里吗。用神力灭火啊！”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其他人瞬间炸了。
“圣女快用神力救火啊！”
“圣女，悟清大师还在里面，他待您挺好的，求您救救他吧！”
人们不救火了，反而把希望转向江铃。这个所谓的无根圣女仿佛让他们找到了新希望，可无根圣女却后退一步，说出来令众人绝望的话：“我……我没有神力。”
“怎么可能，您是圣女啊？”
“您不是说要护佑百姓吗？”
“您不会是不想救吧，您怎么那么狠心？！”
就连慧灵，也朝着江铃跪下，一遍一遍地磕头，撕心裂肺地哭着：“圣女姐姐，你救救我师父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的头都磕破了。江铃蹲下身子，扶起慧灵，别开头，眼含泪水：“对不起，慧灵，我没有神力，救不了你师父。”
夜景然正在一旁参与救火，见江铃被骂，刚想过来，却被江铃用眼神止住了。
景然，救火更重要。
夜景然脚步一顿，继而旋过衣摆，转身继续投入火中。
江铃站在原地，怀里护着慧灵，耳边是一行人的谩骂与劝说。江铃闭着眼睛，尽量不去听那些搅乱她心神的话。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亮时，火终于被夜景然带人扑灭了。
“悟清大师在这里！”有人爆发出一声呼唤，继而众人都围了过去。
不多时，佛寺废墟里抬出一具焦黑的尸体。他面庞被烧得模糊，整块头皮没有一寸好的地方，全身焦黑，散发着一股焦肉味。
“师……”慧灵一下子跪下，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个抚养他长大的人，可看到师父全身被烧伤，他又不敢去碰，似乎是怕弄疼了悟清。
不可能会疼了。
慈眉善目、憨傻可爱的悟清大师，再也不会感到疼了。
江铃眼眶微涩，别过头去。
君臣暗谋，百姓受罪。
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头却不得不沦为皇权稳妥的牺牲品。
“圣女，没抓到纵火者。”无澜赶回来汇报，“也没什么可疑的人。”
“这么难抓？”江铃苦笑，嘴唇微微颤抖着。
“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寺里本就烛火多，悟清大师年纪又大了，一个看不清打翻烛火也是会有的事。”无澜猜测着。
“绝对是人为。”江铃呢喃了一声，她白嫩的脸上是一块一块的脏污，但她却没理会，转身把脸埋进夜景然的怀里。
夜景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因为已经有人在高呼着圣女和夜丞相的结合是错的，如今的灾难是因为天谴了。江铃捂住耳朵，缩在夜景然圈紧的手臂里。
夜景然声音沉静：“阿铃，我定会查出纵火者。”
其实根本不用查。
也许摇落是对的，这里真的好凶险。
江铃意识沉沉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