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
萝丝板着脸把茶杯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冲上楼梯。贝琳娜还在哼哼唧唧地笑着，直到楼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你不追上去吗？”贝琳娜缓了缓，喝了口茶淡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追上去呢。现在我知道了，萝丝想必是对我抱着某种多余的期待，太荒谬了。
“您应该不希望我追过去吧？”我看向了艾琳娜。
“当然，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接近你这么危险的人呢？”她看着我，语气毫不留情。
是我低估她了，如果当时我动手，她一定不像看起来那样容易对付。一定是为了照顾萝丝吧，她故意岔开了话题，而不是继续纠缠着这件袍子的主人来刺激我。
现在她的顾忌离开了，她会怎么办。动手吗？如果她现在表现的淡定是真的话，恐怕我要从这里逃出去会很困难。不过，楼上还有人质……
“我不在乎。”
她突然开口了，盯着手中的杯子。
“我不在乎你是在家藏了其他人，还是自己就是那个人。酒馆的小打小闹我也不想掺和。”她疲倦地仰起头。“你，真的是降临者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问题里，不包含杀意。
“大概吧。”
“你是从哪得到这件衣服的呢？”
在她这种人面前还是实活实说比较好。“我不知道。”
“不知道？”
“当我在这边醒过来的时候，这件衣服就穿在我身上。”她好像很执着于这件衣服。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我静静地说完了，看着她。她同样盯着我，但是锐利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甚至逐渐变成了与她斑白长发相称的苍老。
“算了。罢了。”她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一个为自己孙女未来着想的老太婆，你不需要那么紧张。”
“可能这只是被我忘掉的习惯吧。不是我能决定的东西。”我这么觉得。
“忘却，对你来说或许也不是坏事吧。”
她像是在同情我，又像是在诉说着她自己，不过我没兴趣。
“你救了萝丝，我理所应当要回报你一些什么。这是安那的教诲。”
“不必了。当时我也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做。”
“萝丝是个率真的孩子，要是一直让她惦记，恐怕只会越陷越深。你需要索取些回报，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只希望她们就当从没见过我就好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么？”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让人很不舒服，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这种似乎被看透的感觉。
她起身从屋子的角落拿起一个背篓丢给我。手法很是熟练，丢其他什么东西也一定很在行。
“背篓？”我不解地看着她。
“自从她在林子里出事之后我就没再让她出远门了。”贝琳娜坐回椅子上，翘起了腿，她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最近外边似乎也变得更危险了，愿意去太荒凉地方的人也不多。”
“要我做什么。”我说出来了，下意识地。我居然会这么直接地把自己察觉到的事说出来，挺意外的。
“不让你做点什么的话，你什么都不会要吧？”
“……”会是这样吗？我不知道。
“窗子上花盆里的草，是一种染料，叫黑水兰。你记住它的样子，然后去给我摘一箩筐。”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抛向我。
银币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落向我。我轻松接住了，是一枚很普通的银币。
“如果你把东西带回来我再给你三枚，而且以后说不定有其他事会劳烦你。”她放下茶杯继续说。“如果你从此没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就当你被死灵干掉了。”
“我明白了。”
我起身走到窗户前，花盆里的话，据贝琳娜说叫“黑水兰”。我仔细看了几眼，叶子的形状，茎的形状，还有花苞的形状……我见过，而且知道我房子附近不远有很多，那里晚上的确挺危险的。
“记住了。”
说完我背着背篓走出了里屋，在门口拿上了我的东西，出门，上午的太阳正旺。我从最近的路走出小镇，延最近的路走回我的小屋，但是想要准时到怕是做不到了。
我到达小屋时上午已经过了，回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苹果和饼干都吃完了，斧子也被拿走了。心中闪过了一阵空虚感，不过也好。
门板上出现了新的字迹。
“我很快回来。”
轻轻触碰那熟悉的文字，手上染上了木炭的黑色。是啊，哪有什么适应性强的人，我们只不过是不得已被染上了颜色罢了。我在裤子上蹭掉了手上的黑色。
我放下手上的东西，吃了块米糕，喝了些水。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穿上袍子，在野外活动，身上穿着它更让人安心。
背上背篓，在屋子边拿了一根之前削好的尖锐木棍我就出门了。
这是一种很硬的木头，削地最够尖锐还是可以刺进软组织的。据我所见，死灵那粉红的皮肤并不坚硬。
“黑水兰”似乎是一种聚集生长的植物，草本吧，完全不像是那种能长成大树的样子，甚至没有膝盖的高度。花盆里的那一株顶上挂着花骨朵，但是这些还没有。
这里是屋子所在的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一片小林子，林子中的石堆里有一个浅水谭，水闻起来就知道是不能喝的，水潭周围就是成片的黑水兰。
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因为树木的荫蔽让这里不怎么亮，不明亮就意味着可能会像我现在看到的这样，树后藏着怪物，一张长脸，四条腿，数量不一的指头，跟狗差不多的身体，没有眼睛，张着嘴伸着舌头在喘气。我保持安静不引起它的注意。
白天降临时，死灵会消失，但是在阴暗的地方就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我遇到过几次。
我把有危险地方都细细检查了，草堆，树上，水潭里，石头后。放下背篓方便行动，我尽快连根拔起黑水兰，同时不让它损坏。这里的土不硬，这样的土质应该很适合黑水兰生长，但是也很容易让它被拔起来。
虽然我尽量小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被发现了，很奇怪。那个东西不仅没有眼睛耳朵，甚至都没有鼻子。
它躁动起来，摇晃着长长的脑袋，转过身朝我颤抖着走过来，就像是在抽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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