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忍过去几乎不吃早饭，直到被这工厂给他治好。
毕竟如果早上不吃饱的话，那高强度重复的流水线工作一上午，他的身体会顶不住。
所以过去他的选择一般就只有两个。
要么煎饼果子，要么生煎包搭配厂里烧的白开水。
今天有钱了，他决定煎饼果子多加一个鸡蛋！而且要一次买两套！
不过到了十字路口才发现煎饼果子没出摊儿，只剩下那个三十多岁的老哥在做生煎包。
他快餐车下面生着个炉子，上面巨大的平底铁锅里整整齐齐码好了生煎，这老哥时不时打开盖子往里面加油，冬日的热气在锅上升腾着，张忍光是看着就觉得有点儿饿。
此时早班的工人们都已经开始上班，晚一班的一些厂子还没开工，周围倒是没什么顾客等着。
这老哥跟张忍挺熟，毕竟张忍几乎天天来这儿买早饭，要么是在他这儿买生煎，要么是在旁边买煎饼果子。
见张忍过来，他还挺意外，“今儿不上班？”
“我辞了。”张忍走到近前一边搓手烤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煎饼果子没出摊儿？”
“老杨家里好像出事儿了，最近不太平，听说是入室抢劫，昨天我见有警察去他家，也没敢问。”
这生煎小哥姓鲁，跟卖煎饼果子的大叔租的房子比较近，都在附近的城中村里。
没办法，那里房租要比其他地方便宜，不少乡县村子来的年轻工人也都在那儿租房。
又加了次油，鲁哥把盖子盖好，这才有工夫跟张忍闲扯，“你真辞了？”
张忍点头，他也笑了，“辞了好，钱不多还累，有时候我都心疼你们。反正你还年轻又是本地人，歇几天再找工作也饿不死。”
“你们这早点摊也累啊。”张忍附和了一句，煎饼果子摊儿老板的事情他没多问，毕竟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来俩生煎。”
说着他就掏出手机扫码付了六块钱。
听到系统到账的电子音，鲁哥抬头看他一眼，“你这是咋了？发财了？”
他这生煎三块钱一个十块钱四个。
不过张忍跟他熟，平时他卖张忍都是五块钱俩的。
“没有，这不是辞职了开心嘛，脱离苦海了算是，就当是新生活新气象呗。”
财不外露的道理张忍还是懂的。
不过说到可劲儿花钱......他还真不太会。
他刚说完，便听到旁边有个年轻女孩儿清脆的声音，“老板，生煎咋卖？”
张忍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颗粉红色毛毛球在眼前晃来晃去。
这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七五的姑娘，看起来都要跟他差不多高了。
白白净净的模样却看上去年龄很小，明明体型很大只，却把自己裹在老气横秋的碎花枣红棉袄里，脑袋上还戴着个有绒球的粉色毛线帽，高挺鼻头冻得通红。
“三块一个。”鲁哥眼角余光瞥了眼张忍，见他悄悄打量着姑娘没说话，于是笑道：“不过十块钱四个。”
姑娘歪歪头，“老板能打个折吗？四个我吃不完的。”
鲁哥自顾自掀开盖子往生煎上撒着芝麻跟小葱花，“三块钱也打折？五块钱两个真不行。”
说着话的工夫他还不断给张忍使眼色。
张忍当然看到了鲁哥的眼神，他现在心跳的飞快。
那股咚咚咚的声音甚至他左耳里就直接听得见。
甚至这大冬天的他手心都有些微潮。
过往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他从未主动搭讪过女孩儿。
上次这么紧张的时候大概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没写作业被班主任叫家长那会儿，也可能是上数学课老师准备点名上台做题的时候不想被点名到的感觉。
揣在兜里的左手握紧了手机，二千多块且用了好几年的手机并不能带给他勇气。
但里面不久前才收到的短信可以。
而且就算搭讪失败了也没损失，如果成功了......那就是他人生迈出了崭新的一步。
而且这个姑娘他觉得十分眼熟，但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过去他对未来十分迷茫，在自己都只能勉强温饱的情况下也不想害人家姑娘跟自己一起吃苦受罪。
但现在，他不想再迷茫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有些苦恼疑惑的姑娘说道：“要不要一起凑个单？咱们一人买两个。”
他的声音都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但他依旧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而不是只敢藏在心底。
那姑娘看着他的脸愣了下神，接着抬手把从毛线帽子里露出了一缕发丝捋至耳后，接着眼眸弯弯，轻快点头，“好呀~”
鲁哥适时把印着二维码的塑封小绿牌递了过来，“十块钱。”
他还在“十”字上加重了读音。
张忍福至心灵，果断扫码付了十块钱。
鲁哥动作麻溜，从出锅的生煎中抄起四个两两分开装袋，尔后分别递给两人。
“谢谢老板~”
姑娘声音中上扬的尾调说明她心情不错。
接过生煎之后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加个好友吧，我把钱转给你。”
“啊？哦。”张忍忙不迭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过去。
姑娘手中看不出牌子的手机扫了下码，小圈圈转了许久之后才跳转到加好友界面，她顺手按下添加，然后看了眼张忍那“废物”的id，脸上明媚笑容不变，“你叫什么名字？我加个备注。”
“张忍，弓长张，忍耐的忍。”张忍心里有点儿崩溃，那id是他之前自嘲起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改掉。
“嗯嗯，通过一下呗。”
张忍赶忙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
这姑娘的头像是一只咧嘴直笑的卡通柴犬，id是“好好活下去”。
“我叫沈云舒，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云舒。”
沈云舒......张忍蓦然抬头，视线却只看到沈姑娘眼眸中的温暖笑意，“只有我知道你的名字太不公平，这样就扯平啦~”
说着她给张忍转了五块钱，然后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拎着装生煎的塑料袋就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张忍手上拿着手机，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沈云舒......”
“真是好名字，是吧？”
张忍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鲁哥，沈云舒......是我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她一直是班长。”
也是他当初的暗恋对象，他心里的白月光。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鲁哥愣了一下，接着恢复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既然已经辞职了就大胆迈出新的一步，你连开工第一天厂子里开会的时候当众辞职都敢，怎么不敢跟人家搭个讪的？”
他拍拍张忍肩膀，“有时候，需要的只是迈出那一步的勇气罢了。当迈出那一步之后，你才会发现天地是如此广阔，而快乐也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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