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就是这样，嗯，下面还有四个字，写的是何为国士。”吴祤将山下棋盘复原后，摆在了落绍桓面前。
落绍桓斜眸瞄了一眼，还在继续翻着书，却问道：“你这是抽了什么疯？”
吴祤心里掐算着来回时辰，不耐烦的叫道：“你别管了，快告诉我答案。”
落绍桓手持黑子点在了棋局上。
落子在天元之下。
吴祤楞的出神，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落绍桓，说不出话来，一夜入了个圣，脑袋瓜都傻掉了。
好歹她也是塞上吴家的大小姐，自小便有旧西齐逃难的国手教她棋艺，虽然贪玩厌学，可大概棋局走势还能看懂。
落绍桓这步棋走的可算是莫名其妙，本是有机会能掐住白子大龙所在，可绕子开来，却放了白子一条生路。
吴祤半跪在棋盘旁，白净的青蝉丝包裹着右眼，左眼露出那些许迷茫，头发散落，这小妮子头上满是小汗珠，脚上泥泞沾满了些红土碎末，这是在新修的书院旁才特有的红土，这一切都被落绍桓扫在了眼里。
这吴大小姐跟着他这一路而来，可吃了不少苦。
落绍桓心里默默叹气，于是伸出手指指向南边，静静的道：“四层南侧低二层书柜里有一本《禀世言要》上记载，第一百五十八次交手，若黑执手落星上，三三后，可保大局，气可断白大龙无碍。”
“但第一百五十九次交手，白留有一妙手，垂死大龙遨游九天，翻云覆雨不再话下，黑子则会落入背水一战的境地。所以，按我这步走，平开局势，缓缓立步，则大局可图已。”
吴祤嘟起了小嘴，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
落绍桓耐心恂恂道：“看那四个字，何为国士，国士当万中无一，举贤者可不是一时争伐，而是谋这天下事。众人皆图一时争伐，少退了那一步，可多少人就死在了这一步上。”
落绍桓合上书，转而念道：“出此题的人不怀好意。这世上有多少人会读到《禀世言要》？毕竟是本孤本而且不全，况且这颗落子就是我猜的。”
“那岂不是很多人都过不了关？”
落绍桓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要相信这世上聪明人很多！”
吴祤将信将疑，回眸一看，又一株香快烧断了，也不能再问什么了，就这个答题写好，飞奔下山去了。
“你就任由她胡闹？”李子早就醒了，正靠着窗吹着风，那胡须未剪，发絮飘逸，那把刀剑宵练被斜靠在了书柜上。
“随她，这藏书阁本就不是关她的牢笼，况且这只金丝雀我可养不起。”落绍桓嘴角似笑未笑的样子。
接着问道：“你这柄剑应该多年都未出鞘了，何时才能出世亮给我看看？”
李子的回答更让人耐人寻味，他挥手弹了弹木剑宵练，道：“待你想养这只雀的时候。”
“完了，这辈子看不到了。”
“这冷笑话我可不想听，落绍桓，我发现你入了天象，人变了，废话也变得多了。真的，我师傅好歹也是个仙将，可他喝醉了都没你废话多！”
李子翻过身去，抱着宵练又躺了下来。
“别睡！李子，起来去溪水那洗菜去，你不想中午在啃干馍了吧？”
“……有本事把你那只鸟叫回来洗！”
李子嘴里的这只鸟跑的很快，轻巧的掠过了山腰的守门郎，直奔书院大殿。
学院大殿门口三柱香，只剩最后小小半截。
胖嘟嘟的祭酒在暗处颠了颠手里的银子，对负责管理答卷的夫子使了个眼色。
夫子很懂，起身敲响了锣鼓，大声宣布道：“教司试，第一试结束！”并安排其他夫子不再接受答卷。
没来得及交试卷的的书生垂头丧气，可光跺脚也无可奈何，圣山书院已成名已久，又是大教司亲口提笔定下的书院，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一离去。
“喂，你们不能这样！时辰未到！何谈结束？教司试究竟是司女说的了算，还是你们？”
有个小人影有些踉跄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怒道。她身着麻衣，脸上却白一块黑一块，那洁白的青蝉丝缠住了那只愤怒的眼睛，还不是特别丰满的胸膛一呼一气。
刚刚吴祤绊了一脚，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耽搁了些时辰。
三斤按着刀看到有人闹事，正准备上前阻止，却被林寻风轻轻拦下。
敲锣控时的夫子摸着胡须笑道：“顺应天理而已，时辰到了就该敲锣不收答卷。况且凭你们的这些歪瓜裂枣能答出来什么，你们能进教司试，就已经是学院的宽宏了。”
这一日，圣山书院上熙熙攘攘，所有书院里的书生官宦与来自四海的百姓，都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一名穿着破烂打扮乞丐的年轻女子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双手禀礼，朗朗高声道：“敢问司女殿下，何为？何为？
这一句话，声音虽不大，却响彻到每个人的心底。
整个圣山书院静谧如掉针都能听到。
书生们皆冷汗直流，谁敢如此直言询问，一个差错，那是要掉脑袋的。
冷冷的大殿依旧毫无反应。
“哈哈哈！这小娘子说的好！”
笑声清脆如洪钟朗朗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林寻风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直起了身子，将双刀放在了腿上，静待时机。旁边卫戍的三斤看了有些心慌，这正是老大严正以待的样子。
还在菜地锄地浇水的吴飞直起了身子，搓掉手上泥头，有些惊奇看着远方那笑声方向，喃喃笑道：“真是奇了。这大秦的人才突然冒了这么多出来！好熟悉的星辰道，旬凡还真找了个好弟子，这资质可不比赵越杰半点差。”
天有鹤鸣，一丝红一丝绿两互相衬托，飞向了圣山书院，掠过院顶，直飞向旧峰藏书阁。
有人从鹤上跳了下来。
窈窕身姿，光着足儿，一身蜀地特有的绣服，带着面纱，那双脉脉桃花眼流光四射，已若成熟。
那小巧的肩膀上赫然立着一鸟儿，全身羽色红晶剔透，美不胜收。
“还没一个女子有胆量，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一下不得惹了怒，纵使你天女下凡，书生们极有自尊心，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你是谁，为何要说三道四。”
这女子仿若没听到这些风言流语，也懒得去争辩，向着大殿内轻轻作了揖，淡淡道：“青峰山燕恒儿，拜见司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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