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历十九年初春，这处入年雨水丰满，京都东江道道路泥泞不堪，马车走走停停，已在云青州呆了三日有余，才慢妥走出云青州，进入了江南道。
一入江南道，在往东在行百里，便到了圣山书院的界地。
吴域那夜枕在落绍桓腿上哭完后，到似变了个人，整日郁郁寡欢，平日里掀开车帘看向窗外，似看风景，也不知心里在思索什么。马车暇时便摆开桌椅，拿着从云青州的铺子里买的牛皮革，裁裁剪，那倒是那双手真是巧，天生的工艺。
但还是一言不发。
就是落绍桓或李子问她小事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嗯道。
那红袍道人小李子是个神奇的人物，一天到晚的就是睡，睡起来就拿起葫芦喝，路过云青州时，硬是拉着落绍桓的袖子，哭丧着要喝酒。
一般的酒买来，李子偏不喝，偏是要那上好的云青州上好的特产酒，云蚁。
这云蚁酒闻其气倒是一般酒香，可若一入口，便酥的如蚂蚁爬过喉咙，极易上头，非是那云青州特有的土质以及气候才可酿制而成。
一坛便要十几两银子。
在李子苦苦哀求下，落绍桓咬着牙，拿着自己的在青州边境领的俸禄，买来了半坛。
李子撩起衣袖，将发髻梳好，行了个小礼，日后当还此情。
这才凑上去倒了一碗喝上了上去。
“黝砸咂，师傅果然没骗我，行这万里路，喝这万里的酒。云青州的云蚁，上等！”
看着李子一脸陶醉，落绍桓也忍住不尝了口，没尝出来，还没有那春秋面店的黄酒好喝。
本是不富裕的天数，又是多熬了一日。
李子喝倒后，就是养身睡觉，据他说，就是在练功。可把落绍桓羡慕的眼红。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圣山书院已是夜间午时。
吴祤伸了个懒腰，落绍桓抚着额头，眯着眼，假装再睡，瞥了了眼瞧见那小妖精原来是在做剑鞘，已初具规模。
虽是用的是中等的牛皮，可是在这摇晃的马车内，穿眼，缝补，洗萃，样样工艺丝毫不差，可见其吴祤真的在此境界上有天赋。
吴家剑堡能走出的从来不是庸才，就算是逃出来的，放在大秦里也是一号人物，
吴祤此时端庄素雅，与初遇时那副妖精作风相差甚远，她用的小削刀，穿针，丝线盒等简洁大度，行事有调理，可想吴家的作风严谨。
马车渐渐缓了速，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车夫轻轻敲了门栏道。
“落爷，转了这个弯口，再往前一里左右就要上山了，山上就是圣山书院了。”
“哎。这一路都跟您说了多少回了，叫我小落就好。过了前面路口劳烦您即可停车，我们步行上山去。”
“不敢当，落爷您才是客气了。”
车晃晃停下，车外独有马儿嘶鸣。
落绍桓挠挠头，他可不喜欢一个比他岁数还大的人这么称呼他，越是受的起，麻烦事越是多。
“吴祤，李子，前面就是圣山书院了。此时夜深人静，步行上山去我住处就好。”
李子一身酒气，翻身起来扑吐了个气泡，就跳下车去了。
吴祤恩了一声，撩起头上短发，仔细收拾起马车上的工具。
落绍桓忍不住道：“你其实不用那么拼命，晚上一两天做出的也能用。”
吴祤立起身子，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起包裹准备下车。
“我很喜欢。”
吴祤的动作有那么一刹那的暂停。
嗯了声，吴祤下了马车。
落绍桓缓缓吐了口气，掀开车帘走出马车，那外面山道在往上就是圣山书院，也就是他十年前就是走这条路上的山，那时候的是两个人。
那一头红发的落霜跟着大教司走后，十年间毫无音讯，未有书信，江湖之中也从未有此消息，落绍桓不止一次托他的二骑哥和六骑李璇冰打听她的消息，可就是没有，教司那边去信都是石沉大海。
后来入了藏书阁后，便只能渐渐淡了，谈起便是忧伤，何不若假装忘记。
这一别就是十年。
络腮胡子的车夫行完礼后，驾车便回了。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吴祤，叹着气，似乎因夜间山中春风依旧伤人，还是长时间未曾说话，那话祤都是有些哆嗦。
“这姓王的车夫一路对你倒是挺敬重的。”
落绍桓将背后竹篓里打开，取了件虎皮披风给吴祤披上。
李子则在一旁看着干咧着嘴，不用问，肯定没他的份。
“干净着呢。那是我在青州边境，一个叫王鹤的老人送我的。他送我前，把积攒了半年的皂角都用完了，我那时候洗脸都只能是清水。”
夜间无月色，吴祤也看不清落绍桓表情。
“苦命人。这车夫的儿子聚赌，被砍了胳膊，若他不接这活，何能养家。那些自嘲为着天下人的些书生可一言求死，为求名列青史。
可真正的布衣百姓，还不是为了口气活着，只是简单，为了活着。”
春风萧瑟，吴祤虽披虎披风，也感春风之寒。
落绍桓蹲在路边，虽是刚入春，地上也满是落叶，犹如那日踏入圣山书院一样，不知这十年已过，李越杰还在不在这圣山书院内。
那日他就在这堆草上睡觉，若不是遇到于鸿良，李璇冰，怕是这辈子他与他都不会有任何交际。
可自那日藏书阁分别后，他未下山，她未上山。
李子看着那发愣的落绍桓，拉了拉吴祤的衣袖小声问道：“吴大小姐，那落绍桓怎么了，对这那群落叶在傻笑。”
吴祤翻了翻眼，扯回衣袖，没好气道：“还不是跟你一样，刚盯着那块破石碑不知道看啥看，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能瞅到啥。”
吴祤气鼓鼓的走过去，踢了脚落绍桓，“还不上山，本小姐困了。”
落绍桓恍如梦中苏醒，尴尬一笑：“走走，这就上山，我们从山口后山林绕上去，可避开新院。”
午时过后三刻，落绍桓携着吴祤、李子走到圣山书院石碑前。
三人愣住。
有月色飘来。
有一人立在石碑前。
那一袭青白袖间恍如当日。
十年未见，那双狐媚儿的眼愈发成熟。
还是那熟悉的身段，风韵优华，只不过比十年前个头更高，却更有女人味。
一时难辨雌雄。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