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半天合不拢嘴,竟然不知觉的挠挠头。
师傅说过,山下女人如老虎,惹不得,惹不得。当时年幼的他不已为然,那些女客上山来烧香,都是一副温婉像,今日才晓得,师傅确实没骗过他。
李子不知道该不该出剑。双目闭合,干脆就如同入定了一般,茫然不动。
旁观众人那羡慕刺眼的眼光,仿佛就要将落绍桓看个透彻,这傻娃子娶了个美娇娘,竟然还出门找小的,真是脑子有包。
其中有两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急忙跑出门去了。
“喂,姑娘,他不要你了,我来娶你。”
“呸,就你那,姑娘,来我这,大爷让你吃香喝辣的,别跟着这穷小子。”
落绍桓脸色有些苍白,外面的太阳虽是阳光明媚,但依然让他感到寒冷无比。
这儿可不是南篱,也不是圣山书院。
这儿是帝京!大秦的心脏。
虽然打小他有点呆,也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可这件事他明白若不能很好解释清楚,恐怕日后会有大麻烦出现。
帝京之中,八方皆是谍子,牧野鹰犬那边就差举家搬迁了,曾经陵卫顺着泄露的消息顺藤摸瓜,结果一查,一个巷子的人全是牧野谍子,此事还惊动了圣上,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落绍桓略微乔装,数十年未在世人面前露面,自是不会被旁人认出。
可也怕有心之人。
帝京陵卫,牧野鹰犬倒也罢了。
可自家人未必。
南篱并不非铁桶一块。
于鸿良手下十五骑,掌控着南篱军政事务,本是风平浪静,可谁知于鸿良突然带了个少年入了此局。
如蛟龙入海,浪潮一发不可收。
不是个个都如六骑姐一般疼他,五骑和二骑哥还算是好,可其他都颇有敌意。
血汗打下的江山岂是一个破书生能取而代之!
若非他八年间不曾下藏书阁,若非圣山书院下面还有仙将吴飞在,怕是他早已千疮百孔,就连此次为了探查六骑的病情,都只能化名而去,丝毫不敢惊动南篱的人。
书生,多于迂腐。
甲士,过于莽撞。
落绍桓于两者之中,难寻终点。
书生披甲啊。
落绍桓快步走到吴祤旁,干脆双手一抱,骄人入怀,小香味之中竟然还有些铁锈硫磺味道,不过落绍桓倒也不讨厌,相反这还能让他想起了八年间藏书阁那幽淡的日子。
这绿衫小姑娘竟还有些娇羞,尤其是那青蝉丝包裹的右眼,竟然微微还泛红。
“有些重”落绍桓皱着眉头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吴祤听后,真想从怀中掏出几剑补给落绍桓,悻悻忍住了。
可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的灯,俏皮的猫舌又吐了吐,便贴身附耳在落绍桓旁蜜言了几句,也不待落绍桓反应,一口便咬在了落绍桓的脖子上。
李子在旁看的脸红心跳,尤其是那吴祤说的那几句话,纵使他修道十几年,除了能和烧香的女施主搭话几句,从山下的小图册中了解一些后,哪能看到如此画面。
妖精咬了人,人还能跑吗。
众人皆鼓嘈,恍恍惚惚,犹如今生与隔世。
昔日那藏书阁上的符鲤蔚然一笑,落绍桓的心猛然疼痛。
此时怀中一脸坚定又娇羞的吴祤。
女子面容薄,当庭广众之下聊说男女之事,必然有嘴也扯不清,更何况还是个聪明的小妖精。
落绍桓本想将吴祤抱回马车,立刻撇清关系,不管她身份如何,他不能把吴祤迁入拓跋小越的恩怨中。
吴祤本身对落绍桓只是好奇,为何她的大哥吴飞此前一向逍遥跋扈些,可自打从青峰山下来后,就变得稳重沉默,仅用了三年便进入了大秦仙将行列,吴家上下大为震惊。
作为吴飞的亲妹妹,吴祤自然对青峰山感到好奇,此次偷跑出吴家剑堡,领略完京都风情后,就去青峰山闹腾。
可没想到有鱼自然而来。
那这从青峰山下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哪想落绍桓直接抱起了她,可她内心竟然没有半点拒绝之意,竟还微微有些窃喜。他有着她喜欢的味道。
她有些想把剑给他了。
吃食的看客慢慢也觉得没意思,渐渐散去,可起溜的地痞们哪能放过此刻好机会,慢慢围了过来,单看吴祤虽小,但姿色却足,卖到春楼上养个几年,必定是花魁之选。
这小姑娘可能是有些棘手,可对于这些痞子们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换了银子了再说。
落绍桓被围的水泄不通,有些拿捏不定,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京都,什么时候治安差的连流氓地痞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公开抢人了。
敢得罪京兆尹,又无视陵卫,而且又是在京都城内。
落绍桓打了了激灵。报官是不行了。
落绍桓身后背篼一松,免起袖子,轻轻的对怀中的小妖精说道。
“你呀!这都要打架了,你还不下来。”
吴祤才不愿下来,死死拽住落绍桓的脖子,牛皮小靴踢了踢旁假装闭目养神的红衣道人喊道:“喂,你个李子,装什么楞呢,帮本姑娘打架,打赢了本姑娘把你那头牛也给你赎下来。”
打架?不可!
为了牛,可行。
李子慢慢睁开眼,黄牛是师傅的,他可不能弄丢了。
要是抡起打架,这位北阳青禅寺下来的红衣道人可谓是经验丰富,没学剑前,便与山下村里泼孩们论战,时常都是黑着眼眶红着眼来见他的师傅。
师傅却只是摸摸了他那敞亮的光头,心知徒弟委屈,却不提及其他事儿,只是从柜中拿出跌打酒来,一指一抹的给徒儿匀上。
为何打架?
还不是山下那群小孩老骂他的师傅,酒混子。
李子很气。
打不过更气。
李子鼻子一哼,甩开师傅抹药的手,不在理会,淘米做饭去了。
师傅望向窗外的李子,沉默不语。
但在那日晚饭后,师傅答应教他习剑,却约定不准再让他下山了。
李子总是不能理解,他的这个师傅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住的问他何时才能真正下山。
每当这时,他的师傅一笑,指着窗外那唯一颗桃花树,寒冬时节,雪落桃花开时,自然可以下山。
李子气的只想发疯。
师傅又不是出家人,出家人才不打诳语哩。
他还想不通,为何寺庙里面,他的师傅是个道人,天天还能在寺院里吃着斋饭,靠着徒弟香油钱隔不断时间便下山买酒喝,也幸亏方丈通情达理,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念了声佛号,不在提了。
后来,密宗仅来了三位高僧,一修禅,二曰佛,三论武。
却势在杀人。
可惜那日,方丈被急招入宫,是为了教司被刺之事,未在寺内。
青禅寺高僧轮番上阵皆不是对手,若不是主持以一敌三,大显驱魔神威,怕真是有寺人被杀在场。
众僧皆伤,难以咽下。
大雨倾盆,牧野的三位和尚并立在一起就站在大雄殿上。
如若今日,牧野密宗们灭了青禅寺,那北阳乃至大秦不曾再有佛法而出。
李子可惜剑意不精,急的连连跺脚,躲在殿门柱子后面干着急,即使这寺内和尚们再看他不顺眼,可长期与之相处,还是有些感情。
葡挞葡挞
师傅踏着木履,穿着破旧的道袍,披了件不知从哪找的袈裟穿上,带这个破旧掉色的葫芦,两手将大雄殿的门关上,独留下他与三位密宗高僧。
师傅坐儿禅道,以道论佛,三天三夜。
大殿重开之时,三位牧野密宗和尚,互相搀扶,袈裟内隐隐有着血迹,跌跌撞撞溜了出去。
师傅袈裟已破,道衣也残缺不堪,盘腿坐于殿中,嘴角还留着些鲜血,却不妨碍他慢慢打开葫芦喝了酒。
众僧默然肃穆,皆念法号,以示敬重。
世间之事,岂是那能一剑了之。
然而世间之事,就是那一壶酒能了之。
李子恍惚。
拜入师傅门下多年,突然这一刻觉得他师傅似那般伟岸。
他的师傅,原来姓谷。
十五年后。
腊月初时,青禅寺大雪下。
那一日,北阳有位红袍儿倒骑着黄牛,身负古剑,发絮飘摇,出门之时,望那寺顶桃花树,寒冬时节竟朵朵怒放,万山皆白,唯此一红,红袍年轻人顿时畅怀大笑,“老谷师傅,我这还有一禅送你!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完迎着风雪,向大秦飘摇而去。
绵起红衣,李子伸出来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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