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书院的夜读会自开山建院以来,一直所保持着传统,晚膳过后聚起学堂,先生们与学生席地而坐,探讨所学,百家齐放,因学风开明,倒是出了不少人才。
学堂离学舍不是很远,约莫不到一须臾间。学堂上席座上数十位先生们并排而坐,其中中间那花白丝发,高额,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下席散搭着座位,书生们各自挑坐,生活糜烂,木桌四角用黄金瓖上,吃喝玩乐,哪有当年研究学术的氛围。
落绍桓一脚踏入大堂时,满堂皆哄然大笑,有些书生站起身似乎不信自己眼睛,怎么书院何时开始放任叫花进出。
因过来之时匆忙,落绍桓未来的及换洗身子与衣服。虽然害羞的捏了捏衣角,还是大大方方走到堂中,恭恭敬敬垂手作礼。
张嘉诚头未抬,冷眼盯着铜杯中的清水,眼角上的淤青还未褪散,赵越杰下拳重,这小叫化也不是吃素的,下拳更重。心怀恼怒,挥手将铜杯打飞,惊得周围书生敢怒不敢言。
“孩子你还没吃东西吧,赶快入座,让小侍给你端些。”和蔼的花白胡子老人说道。
邻座黑衣羽翎官服,体态饱满,面如满月的中年人,立即打断了老人的说话,小声皱眉道:“孙老,您可别老糊涂了,也不知谁放他进来的,他可不是我们书院的人。”
然后立刻大声吼道:“来人,将这疯子拖出去,别让他玷污了这高雅的学堂。”
“国子监大人,这俩人是我领进来的。还望您三思。”
赵越杰铁青着脸拉着落霜儿淡淡在门口说完,这才提步而进。
落霜儿经过一番梳妆打扮,黑色的秀发遮住了半张脸,若影若显,娇小若怜,白衣青袖服,腰间别着玉佩,佩儿上绣着白瑾花,样式新颖,浮雕在上。
堂内刹那鸦雀无声,众人皆耳目一新,这两人走在起行至落绍桓身旁,落霜儿松开赵越杰的手,去拉住落绍桓的衣角,赵越杰后背双手正视国子监,眼睛丝毫不眨。
国子监那满脸横肉抖嗦,小眼睛被埋在横肉里成了一条缝,半天也吐不出个词来。
“好”国子监突然转口应下。
赵越杰反而心下沉,答应的这么爽快,必然有妖。
“看在他们年幼,殿试就免了,但人只能留一个。”
大堂上众人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强硬的国子监会退让一步,赵越杰虽然心里不爽快,但自知此事到这份上,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哪知落绍桓掏出怀中那封皱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因之前放在怀里沾了些雨水,里面字迹有些污凝,双手递奉小侍。
“素闻书院伦理通达,我与小妹常羡之,千里迢迢赶来求学,妄不想错过了院考的时辰,此乃我之过错,与小妹无关。
“此番之事与赵越杰无关,是我央求他带我入院,好在李兄心胸阔达、素怀怜悯之心,这才得以上堂的机会,此错在我。”
“我衣衫不整就前来见明师表,不登大雅,有伤风俗,此错也在我。此三错,我落绍桓皆认了。”
国子监疑惑接过小侍递上来的信,伸出两个肉乎的指头将信的一角未沾泥的地方捏起,前后看过后,扔回落绍桓的脚下。
“这谁的信?”
“于鸿良。”
场间空气顿时宁静下来,张嘉诚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封信,西南行营于鸿良,名声如雷贯耳。
赵越杰站在他俩身后,目光有些惊迷,虽然接触尚短,但落绍桓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大事上敢于撒谎之人。
“不要拿信这套来糊弄我。我不想再多言,这既然你已认错,滚出这个书院。”那国子监肉乎的脸颊不屑一顾,当庭广众之下,一唾液吐在信上。
“穷叫花该要饭去要饭。”
“赶紧滚下山去!”
学堂上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这书院也配称天下第一?”
落绍桓双手拿起信,擦去了唾液,放入怀中,平淡无奇道。
赵越杰蓦然听得落绍桓此话,心下急烦,伸手上前拉住落绍桓胳膊,本是此事还有转机,可经落绍桓这么一说,却更加难以收场。
廊间传来一阵鼓掌声,有女高声传来。
“说的好!不妨称天下第二如何”。
侧门入,屏风口处转而探出人影,全身羽灵黑锦服,腰间佩剑,面带黑丝巾,可那双惺忪带血秀丽的眼眸,落绍桓怎么也忘不掉,若不是人多在场,必定激动的叫出声来。
国子监怒气冲冲打翻桌上的铜酒杯,指着面纱女子与落绍桓吼道:“今天是怎么了什么人都能入内,这里可不是卖菜场所,想来就来?小侍,都给我赶出山门去!”
全场静默,此刻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落绍桓在落霜儿的手心中勾画几下后,回头冲着赵越杰做了个鬼脸,悄声道:“勿用担心。”
赵越杰狠狠掐住落绍桓的肩膀,带着一阵花香凑到了落绍桓耳朵旁,有些懊恼道:“原来你有帮手啊,那还之前装得那么可怜兮兮,我真是看错你了。”
落绍桓忍着疼痛舔了舔嘴唇,一脸无奈苦笑,这事情多了,也不好再解释。
黑纱女子静静看着闹腾的国子监,没有动静。
大堂内迟迟没人来,国子监耐不住性子,此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唯有硬着头皮再叫道:“人呢,听到怎还不来?”
突然,侧门屏风被人一脚踢翻,那名贵的屏花碎落满地,抬腿满羽鳞,六骑像拎小鸡一样单手拎起门口小侍,妖魅的双眸一扫全场后,将小侍扔到了席上座。
书生们也不顾自身形象,尖叫连连站起身来,不住后退。
唯独吴飞阴沉着脸,还坐在席上丝毫未动,紧紧注视着场面变化。
“信是鸿良大人亲手写的,也是由我给落绍桓的,你在质疑?”此话刚落,六骑收回莽撞,恭敬俯身站在黑纱女子之后,微磕双眸,也没了动静。
倒在地上抽搐的人正是门口的小侍,捂着胸口不住翻滚呻吟,片刻便忍着疼痛,跑到上席与国子监小声几句。
国子监连滚带爬从席上跳起来,浑身肥肉挤在一堆,下席笑脸相迎,阿谀谄媚道“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在书院里说一不二,飞扬跋扈的国子监也有这个时候。
“那落绍桓..”六骑抬眼
“书院欢迎。”
国子监回过身,望着旁身的小侍,厉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弄两套学服来,今晚就安排住下。
在全场满是讶色的目光下,黑纱女子回袖摆动,所到之处书生们情不自禁让开一路,清风拂过,那双秀丽的有着血丝的双眸疑惑在赵越杰和落霜儿的身上停留了一会,一句话未发,身后六骑追随着,走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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