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着燕渊父女渐渐消失于山道上,落绍桓淡淡松了口气,只有苦笑一番,先生从来都不愿意收自己为徒,时长亲近自己,却猛然走开,每每看自己的眼神怪异,总是感觉纠结不已,也让自己琢磨不透,这有定了婚约,不知是用何意。
心脉三寸尽数断裂,燕恒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但燕渊那狐狸是绝对瞒不过的,他活不了很久。
开始下雨了,也不走远避雨,哪有心情。
天渐渐暗淡下来,两个马儿忍不住寒气,狠狠打了个喷气,落绍桓将马儿牵绑在离山道旁不远的大青松上,将早已备好的干草饲料送与马前,用手挠着马脖子,看着两马吃的欢腾,就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多吃点,大师兄下山赶了几十里路才买上好的干草饲料,可能有点潮了点,吃点。”
落绍桓此时一想到满脸凶里凶气的燕恒,情不自禁的小脸发白,手抚摸着马儿也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山雨依旧细小朦胧,马蹄声突然渐响,路面轻颤栗,遥远那三人成品字行,这三人马儿嘴里喷着热气,马蹄上虽然用布包裹,为首的马上人儿全身红色甲胄,身后泥浆飞溅,所到之处必然是鸟雀惊鸣。
马速很快,疾驰而过,携风过不留痕,待落绍桓睁开朦松的眼睛才察觉有马蹄声之时,三马已然接近山道前,落绍桓扔下手中草料急忙飞奔而去,一摸口袋,那哨子才想起让燕恒给摸去了,大声喊道:“停下!山道上有陷马坑!”
喊了几声见无果,眼看着就快直进山道,眼下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硬是咬破了嘴唇跑到行道上,俨然如青松一般站在路中,张开双臂,看样子是不要命也必须示意。
就在最前方那粗壮的马头就要撞到落绍桓时,前方骑马儿人方才双腿紧夹马肚,瞬间拉住马绳,强行将马儿转头,姿势煞美,只在那刹那间行动如风雷一般便完成了。
落绍桓吓得紧闭双眼,浑身颤栗,但仍坚持将双手展开。
远处飞来的泥浆溅到落绍桓的脸上,冰冷,伴随着一股接着一股热浪喷袭,一阵马儿尖利的鸣嘶,刹那间世界安静下来,只有细雨微落的声音。半响无动静,落绍桓睁开眼睛,映入眼中是一个马头,鼻子和嘴里直直对着落绍桓不停吐着白气,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紧紧盯着落绍桓。
落绍桓甚至能从马儿的眼中看到映衬着自己恐慌的表情,喉咙里忍不住的呜咽,从小到大何时做过如此胆大吓自己之事。
将士下马,摘剑,摔下头盔。
三健步便走到落绍桓附近,落绍桓看的冷不防的打了哆嗦,抢眼的是那高耸入云的羊角辫,冰沁秀美的瓜子脸,红甲很美,那种美不是出水芙蓉的美,而是浴火重生的美,美中带刺,刺中带血,是那样的坚决、毅然。
“小辈找死!敢挡老娘的道!”
闻此言,人未近,杀伐气息扑面而来,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女将军俯身直勾勾的盯着落绍桓,冷冰冰的问道,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将万物都能冻结,犹如老鹰看到小鸡,仿佛什么都能诛杀一般。
天地间时间都仿佛静止一般,那时侯的落绍桓第一次在星光中见到了这位撑起大秦半边天的女将军,是美但尤为魅,那充斥着野性与血性的身子靠过,冰冷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怜悯,额头上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过精巧细腻的鼻子,就算眉目上有着细微的剑伤痕迹,却更添英勇之美,山中微风拂过,吹拂着少女特有的幽香。
落绍桓深深的陶醉了,忘了恐惧和担忧。
两人四目相对已久,就在红甲考虑是不是要好好给眼前这位少年留个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时。
此时,落绍桓情不自禁卷了卷身上青衣衫,借着月光,轻柔并认真的给眼前这位红甲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红甲在挨上青衣时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左手手里紧捏住配剑随后便屹然不动,双目血红死盯着落绍桓,落绍桓还是不畏所惧,依旧重复手上的动作。
“嘶.....”一声冷吸气,只听得从红甲身后全身裹着斗笠两名侍卫嘴里同时发出,褪去笠帽后,紧跟着红甲后面的侍卫长相平常,犹如平常家女子,可能因常年征战的缘故,颇有些英气。
另外一个侍卫却仍然面带黑纱巾,脚上还穿着印着花纹细碎的布鞋,与身上盔甲格格不入,看了落绍桓一眼后,她就悄不声息顺着落绍桓跑出来的方向,提剑钻进了密林。
长相平常的女侍卫觉得眼前这位少年真是活腻了,大步上前准备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女红甲手一挥,示意不用上前。
只见她一把反扣住了落绍桓那个拿着衣袖的手腕,疼的落绍桓面部微抽搐,大口呼气但并未发出叫声。
她仔细盯了落绍桓看了几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树林,显得那样的血魅与突兀。
“胆子真大,是真的蠢,还是在我面前装,这年头还不畏死的,你是我第三个遇到,不过前两个已经死了!”
“疼,姐,你听我解释,前面有…陷马坑!”
“谁是你姐姐,不要在这攀亲带故,老娘有名有姓,于鸿良。滚吧,莫要误了我大事。”
话完,于鸿良一甩手便站起身也不想计较此事,准备将盔甲褪下,跑步上前,将失落的时间追回来,可是落绍桓像年糕团子一样抱住了于鸿良的细腿,死死拽住不让走。
“先生让我守山道,必须待我给先生通报后同意,你们方能上山。”
邪魅又无奈的笑容绽放在女人脸上后收起,狠狠的说道:“小辈,我再警告最后一句,快滚!”
带着黑纱巾的侍卫观察完燕渊他们的马后小跑过来,在于鸿良耳朵旁耳语几句,于鸿良瞅着天色叹了口气,仅考虑片刻便立下结论,说道:“罢了,不追了。六骑你留下来。若燕渊下山而来,拦住他。我还有话问此小子,五骑你随我来。”
“诺!于将军。”那名英气的女侍卫上前来掰开手腕将落绍桓一肩膀扛起,大步流星走向森林密处。
山道上留下孤零零安静的站在原地的六骑,轻风拂过面纱,唯有那双眼睛在这细雨下毫无眨眼之意,眼神幽深盯着于鸿良远去的身影。
直到完全进入了密林后,四周黑漆,不时有枝叶划过,落绍桓害怕起来,全身颤抖,大声叫道:“你们是一群老鼠?唔。”
于鸿良反手将落绍桓的嘴巴掐起来,刚才那股邪魅的气息全部一扫而空,煞气尽出,冷冰冰说道:“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
落绍桓打个冷颤,听着话语口气可不是闹着玩,似乎若真惹怒了她恐怕舌头就没了,于是垂下头,眼泪啪哒啪哒的落下,如断了线的一般,支支吾吾又不敢大声,小声哭泣。
“安静”
其实于鸿良对此很头疼,一路为了隐去行踪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早已积怨,若不是一直克制自己,老早就一刀结束这个孩子。
待于鸿良平复心情后,却发觉已偏离山道约莫走了小半柱香时间,两人停了下来,打量了下四周,只听得风雨,道:“就这了。”
此处已属林中密处,路面泥泞湿滑,顽石上的青苔痕迹斑斑,点点细雨落在树叶上,顺着叶子流下,滴到人身上,造成行动极为不方便,于鸿良没在意这些,就近选了颗青松,并让五骑用马鞭将落绍桓双手捆住,吊在树上。
于鸿良用手触摸了四周,选了块大石头坐上,不知从哪儿掏出木梳打理早已湿透了前发梢,语气依旧冰冷说道:“长话短说,你在此做什么,燕渊是不是已经上山了?”
落绍桓头一偏,根本就不理睬于鸿良的话。
“抽他!抽到他说话。”
“我是守山道童。其余的我不能说。”落绍桓气势十足叫喊道,只是声音却颤。
于鸿良捂嘴轻蔑一笑道,“呦,我看你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可别一会开始求饶,老娘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求饶的话语。”
这话听的落绍桓耳朵根子都红了,满脸羞红也不想辩解,直言道:“君若是客,自然以礼相待,山上有果有茶,招待你们即可,可若一声不吭,强硬上山,欺负小辈,真是侮辱了大秦的将士们。”
五骑怒叫道:“你!”话说着便准备挥动手上马鞭。
于鸿良倒是冷静的舔了舔红唇,用那血媚的双目看着落绍桓,“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
落绍桓不愿抬头,五骑硬掰着头抬了起来,于鸿良取出火折子打着,在这黑暗的光线中仅仅有着亮点,飘着淼淼雨雾,落绍桓看着那双血眼,心里虽然排斥还是感叹道,以前总以为自己的青秀师姐美,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位丽人还是要出众百倍,就是眉目上的刀痕也掩盖不了那股野魅。
“落绍桓,我美吗?”
奇怪,今天是什么黄历,这是第二个女人问她美不美,难道她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想了半天,落绍桓不敢回答,转而突然问道:“你咋知道我名字?”
“山上首座旬凡,大弟子青衣,二师姐青秀,还是个三师哥,你刚好排行老四,你心口筋脉从出生便已寸断,此生不能修行。以上我可说的哪点不对?”
看着于鸿良那笑眯眯的眼神,落绍桓惊得一身冷汗。
“若不是老娘我常年征战,控马技术一流,换作别人,你现在正在阎王殿里报道去了。所以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个人情,我希望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于鸿良顺手像拍西瓜般拍了拍落绍桓的脑门。
落绍桓瞪圆了眼睛,最终鼓起还是勇气说道:“前方有陷马坑我可给你提醒了。咱们人情清了。”
于鸿良伸手做了个暂停手势,“老娘我不听你瞎扯淡。燕渊是不是已经上山了,有几个时辰了?”
落绍桓别过头,不答。
于鸿良冷声一笑,柔滑的手轻抚在落绍桓的肩膀上,感觉就像一头毒蛇在肩头爬行,突然手上青筋一条,“喀嚓”一声清脆,落绍桓的肩膀软软的垂落,分筋错骨,落绍桓痛的直呼气,鼻涕眼泪汗水哗哗的汇合在一起流淌在地上,但依然咬牙强撑着,还是不说。
于鸿良素手轻按在落绍桓另一个肩头,又带些妖魅气息道:“那你这只手,我可要用刀了。你看过杀猪吗?我不剁,我要从你中指开始,利开你的皮,筋骨分开后,血放干,肉片我会割的薄些,到时候煮给你吃。”
于鸿良刹那间失去了兴致与耐心,转身对着五骑到:“手法干练点,杀了,扔到后山涧喂狼。”
“诺”,五骑便应便拔出佩剑,轻放在落绍桓的喉咙上,只需轻轻一下,便烟消云散。
落绍桓痛苦的挣扎着,不甘心,不服输,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因被马鞭束缚着脚,挣扎中,身上玉佩挣脱落地,砸在石头上竟然没碎。
于鸿良听得响声,俯身捡摸,神情一愣,那秀媚的眼睛瞬间充满激动的神情,嘴角也上扬,慧心一笑,表情细腻无比,就像一个普通少女般开心。
“落小子,你的青玉佩我拿走了,等于抵你的那条烂命。”
落绍桓疼的在地上只打滚,此静悄悄的夜晚,却突然鹰声长啸。
于鸿良顿时警觉,将手中抚摸不停的玉佩收于怀中,手指按住落绍桓的脖颈轻轻一划,落过麻穴,落绍桓还没来得及喊叫,就昏了过去。
“六骑挡不住他的,我们得搞快些了。”
“诺。属下多问句,您刚才是真的要杀他?”
“愿是个玩笑。”
夜晚虽无星辰,但那黝黑的边界究竟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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