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雨渐渐小了，无垠无边的蓝色波涛也逐渐平息，在南海海滨的这一头，翠绿色的群峰中间，彩虹又跳了出来，雨后的阳光洒落在满是法式殖民地风格建筑物的西贡城头，湄公河三角洲密密匝匝，越军游击队曾出没的水道里穿梭，两边都是一个半人高的植物，中间狭窄的水道，在河叉间纵横，方声洞和华南红军的几位高级将领都坐在旧藤椅上，看着报纸、喝着茶，一点没有走出国门的异国风情……
1884年越南划入法国殖民地，长达几十年之久。法国人带来的不仅是法国风格的殖民地建筑，同时将法式的生活习惯也深深刻在了这座城市里。
戴着斗笠身着长衣的越南少女挑着担子走过，两头满是切好的水果，但最特别的当属叫卖的法棍面包。方声洞到西贡视察的时候，也没少吃这样的法国面包，以至于咬得牙疼，他和方声涛、陈远琪、张村等好几名将领一起穿过圣母教堂回廊外的梧桐树林后，就能站在露天的咖啡座旁，将南海景观一览无遗，尽收于眼底。
“老总，红海军的舰船到岸了。”
越南在柏林和会以后就已经实现了独立，但越南社会党和越南政府的力量一直都还不比较弱，在河内、在西贡，社会的方方面面都能见到中国红军的身影。
包括今天维持西贡治安的力量，主要也不是越南政府建立时间还不长、人手也极为短缺的越南公安队伍，而是红军派出的宪兵队。
方声洞在这里俨然有太上皇的特殊地位，只是越南同志深知国家的独立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华南红军的帮助才告成，再加上今天越南政府的大部分领导人，在过去五六年、七八年间，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在中国境内的广州、桂林、南宁等地接受培训，其中不少人还是曾参与过中国解放战争的老革命，也都是方声洞的老部下，因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某种程度的民族主义抵触心理。
潘佩珠、黄文树、黎鸿风、阮海臣……越南政府的几位主要领导人，除潘佩珠还在河内、阮海臣正在巴黎访问以外，黄文树、黎鸿风两位越南军政要人都陪同在方声洞的身后。
他们两人在中国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也都是华南野战军的一份子，子当然也就是方声洞的老部下，在桂林和龙州接受中国政府的特训时，更是经常听方声洞讲课，直到现在，黎鸿风还把方声洞尊称为“校长”。
其实几人年龄相差无几。
“谢司令员也来啦？真是贵客。”
方声洞在广州的时候，天气再炎热肩上也要挂一条长长的军用披风，派头十足，只是到了越南，这种天气下再想有派头，也要乖乖穿上一身短袖短裤的夏季军服。
陈远琪答道：“除了谢总外，还有日本人民赤海军的山本五十六同志。”
中日两国海军的一支混编舰队，刚刚完成了巡视西沙和南沙群岛的任务，指挥这次巡视行动的谢葆璋在返航途中，专门下令将舰队开抵西贡港休整。
和谢葆璋同行的就是山本五十六，他也带着四艘日本海军舰艇跟在这支混编舰队里。
这些军舰四分之三都是大战结束以前购买和建造的旧军舰，其中只有中国红海军的一艘驱逐舰和日本人民赤海军的一艘轻型巡洋舰属于战后新造的军舰。
东亚联盟在拒绝参加英、德、美三大海军强国间的造舰竞赛这一点上，意见完全一致。
按照山本五十六的话来说，那就是：“二十年代的海军发展堪比十九世纪末的世界海军发展史，可谓日新月异，今日之最先进技术，明日即告落伍，今日设计新造之军舰，尚未下船台即告落后，东亚海军资源有限，就更要集中力量攻克最重要的关卡，没有必要把钱花在下水即落后的本世代造舰竞赛上。”
所以中国和日本在目前全世界这场轰轰烈烈的军备竞赛里，投入都算非常少了。
没有了另一个时空华盛顿会议确定下来的海军条约，现实中的重巡洋舰这个性价比很糟糕的舰种就丧失了大部分意义。
即便英国还在制造他们自称为重巡洋舰的舰艇，但那和另一个时空中“安装8寸炮的轻型装巡就叫重巡”已是截然不同。现在的重巡洋舰专指只有介于装甲舰和大巡之间的装巡、使用次于主力舰的主炮、装甲只要求防御轻巡洋舰、标准排水量控制在一万到两万吨间的军舰。
在二十年代的海军造舰竞赛中，英国、德国和美国最核心的竞赛单元可能还是属于高速战列舰的竞争。
超无畏舰水平的主炮火力、在无畏舰原有防护上继续做进一步加强的装甲厚度、三万吨起步的惊人排水量……当前世界主要海军强国，都把高速战列舰的数量当成了海军实力中最重要的一门指标。
不过中国和日本，现在都还没有制造出本国的战后高速战列舰来。
谢葆璋在船上的时候，跟山本五十六很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是建议山本五十六，今后日本海军可以考虑把金刚级加强装甲改装成高速战列舰，然后就是主炮和航速问题，谢葆璋相信高速战列舰就是要集火力、防护、机动优势于一身，造成我们这个时代最强大也最完美的武备。
山本五十六则稍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意见，他更偏向海航派思路：“重点发展海航确实激进，但贵国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吗？提出问题就要首先掀开房顶，我们就要以最激进的态度去发展海航，才能使海军上下认识到飞机的重要性。”
谢葆璋和山本五十六穿的海军将官制服，都是1924年年初两国海军刚刚更换的新版军装，纯尼制品，方型立领，帽徽是高浮雕刺绣样式，军服上衣的袖子有相应的海军军衔，整体颜色两国军服则都一样采用了接近于黑色的深藏青色。
除了帽徽和军衔标记略有不同以外，中国和日本的海军将官制服已经基本统一起来了。
手套就都还是纯白色，此外海军还有另外一套根据作战海域不同使用的白色军服。
谢葆璋是中国红海军的二把手，考虑到萨镇冰由于身体健康原因已经长期不负责一线的工作事务，那么说谢葆璋就是中国红海军的第一号人物也不为过。
他的地位当然比山本五十六高得多，这次指挥舰队巡视南海，更多也只是为了就近视察一下红海军经过几次改革和学习日、法以后的作战能力。
看谢葆璋一脸喜气洋洋的笑容，应当是对今年红海军的表现十分满意。
“方司令、方总司令。”
谢葆璋在码头前一见到方声洞就和他握手，两人也是多年的老友，柏林会议前后华南红军在越南的一系列行动，也颇获得红海军的帮助。包括最后阶段对西贡的强攻行动，就有一支华南红军的部队是从海上进攻西贡，实现了一次相当成功的两栖登陆作战。
还有红海军装备的那艘水上飞机母舰天目山号，在西贡战役时也派出了海航部队，参与了对英法联军最后的一次空袭轰炸。
“镜如！你来了！”方声洞张开双臂，还向山本五十六也问好道，“山本同志，我们也是第二次见面了。”
山本五十六矜持的笑了笑，他中文不算流利，但也能勉强做日常的沟通交流，和方声洞那一口福州口音浓重的普通话比起来，倒也不显得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