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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TXT > 玄幻 > 帝国之刃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抉择

每日一思:bettercrippledinbodythancorruptinmind.宁残体肤,不坠心性。525txt.com

门塔尔在祈祷,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诚恳地在帝皇的圣像前祈祷。

远处的战火导致的地震让整座教堂都随之晃动起来,表层涂层带着石尘开裂掉落,砸落到门塔尔精致的长袍上,他的身边,属于主教的高筒帽早已倒在一旁。上面的装饰越是华丽,此刻就越是显得可笑。

震动再次传来,绝望的核子烟云在远处大地上升起,来自正反物质湮灭的毁灭力量在此时此刻却悲哀异常,无法带给使用它的人半点精神上的慰藉。

从黑暗深渊中爬出的恶魔,无情地击碎人类对于这个宇宙的认知。原始萨满信仰和国教传说中的存在,不再是夜间恐吓小孩和迷信骗钱的故事,而是血淋淋的残酷事实。那些足以摧毁山岳,足以蒸发河海的武器,此刻却如同孩童的炮仗一般儿戏。

星区次枢纽夏拉塔尔iv的国教主教门塔尔并不是一个虔诚的神皇信徒,他就像许多从帝国中央区外派到边疆的主教一样,是个业务能力大于其信仰水准的,他知道如何打仗,知道如何发动民众,知道如何捞油水来养活这一大堆人。

但是他自认为并不是个合格的信徒,他现在都快背不全帝皇圣言录的全部篇章了。帝皇对他太遥远,他没去过神圣泰拉,没见过帝皇神迹之地,那些数千米高的神皇雕像在他眼里则是一笔笔庞大的财政支出和繁琐的工程项目——因为他亲自主持负责过。

这些他人眼中的繁杂琐事已经消磨了他对帝皇的信仰,破坏一个信徒对神的信仰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让他亲自去弄一个教堂,让他负责其中每一道程序,而不是筹完款就让别人做。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会在这种极其庸俗的流程中匆匆结束,他没法体会作为一个狂信者的简单幸福,对他而言,这一切只是工作,他得扮演一个看起来很受人尊敬的主教一辈子。或许以一种讽刺的形式在死后被当作一名虔诚信徒成为圣徒院的一员,或又或许在边疆异形的攻击中战死。

只是恐怖故事的梦魇成了现实,地狱降临人间,神话成了真实。

先是当地的那些历史悠久的萨满教,这些还留着原始的帝皇崇拜和对虚无缥缈的幽灵军团崇拜的当地人不怎么愿意并入国教,不过驻扎于此的战斗修女和牧师们都对此司空见惯,这些原始帝皇崇拜的宗教团体仍然是可靠的帝皇崇拜者,是值得慢慢吸收拉拢的对象。

但是在某一天,那些萨满教的领导者们突然像集体发疯一样来到了国教管辖区域,在教堂处为某种未知的威胁而祈祷。牧师们不知所措,星语者塔的首席突然告知他们来自帝皇塔罗揭示的恐怖幻象。

那几天一切都压抑的可怕,来自星区总府的警告不断传来,那几天无数教民来到了教堂祈祷,他们为自己做的噩梦和灵异遭遇而来,那几天他们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总会听到恐怖怪异的吼叫,街上的广播总会传出来源不明的凄厉嚎叫。

这样的诡异一共持续了八天,在第八天,天空被火焰笼罩,沉寂的火山爆发,地壳无声无息地裂开,熔岩从中喷涌而出,却如同从细小的裂口中流出的血一般无力。

这样的异象只持续了八个小时,行星时间的第八个小时的第八分钟的第八秒,熔岩不再冒出,取而代之的是血河侵袭,在虚影之中的高塔位于血河的交汇处,散发着邪恶气息,而在血河之中走出的则是可怖的恶魔。

已经没人敢思考其中的真相,他们一度寄希望于这只是一种未知的异形种族,它们通过某种相位或者异空间技术规避掉这些攻击带来的影响。至少他们得证明这些敌人并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玩意。

门塔尔突然觉得荒诞,这是再合适不过地向那些一直质疑国教传说的贵族和学者证明帝皇信仰的真实性的机会,但是他作为一名主教却在渴望这不过是迷信作祟。敌人有着他们传统认知中恶魔的形象,或许这只是他们在利用人类内心中的软弱。

就在刚刚,教会内部的驱魔人找到他,向他道别。那位驱魔人说自己在那些敌人身上感受到了他一直等待的使命。这个驱魔人总是神神叨叨地说自己曾经在梦中见过帝皇,是帝皇指引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门塔尔一直认为这就是个有奇怪的幻想的家伙,但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

无论信不信,现在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邪魔的刀锋已经将这颗行星上数十亿的民众逼到了死角,大半人口已经在数天内被消灭,只剩下不到十亿人龟缩在首府要塞为主的防御圈内。

无助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教堂,将孩子留置在教堂内,乞求神皇能够庇佑孩子,然后转身去征兵处准备战斗,他们将无法得到任何训练,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能做什么?他只能撒谎,仅此而已。

援军已经不可能及时抵达,他们唯有在灭亡之前殊死搏斗。

————————

安塞塔因v,坟墓世界。

掘墓人生活于此,在帝国无数职能世界中,它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它没有有价值的产出,环境称得上的恶劣,人口也不多,在帝国数千种规划世界当中,它的功能最为特殊。

那就是为战死沙场的帝国将士提供永眠之地。

在一场战争以后,不是所有死者都能找到归处,也不是所有死者都能拥有故乡的。那些战士的结局便是被装入尸袋中,运到这些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坟墓世界,在当地人为他们接风洗尘以后,葬入那些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墓地中。

这里没多少外人,虽然处于星区次要枢纽,但是航线并不发达,更多人会选择途径绕星系的冰带空间站作为中转站。

就如同字面上表达的,整个星球就是一个巨大的陵园,星球上所有居民都是掘墓人和送葬者。他们是亡者最后的陪护者,为那些无名之人的墓碑上刻上编号。

掘墓人看着远处冲天的血光,硫磺和硝烟的味道随着风飘来,他有些好奇地闻者这股味道,很熟悉,每个被送到这里的亡者身上都有这样的味道,只是从未有这般浓烈。

打仗了吗?

掘墓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对于战争和死亡并不感兴趣,整个安塞塔因的人都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死危机并不是毫无察觉,只是那对于他们而言无所谓,他们的文化是死亡,没有苦凄凄的物哀,也没有刺眼的豪壮,只是麻木和无所谓。

他们脚下的行星会死,他们头顶的恒星已经步入老年,宇宙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来“死亡”。

死亡是注定的,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沉闷,压抑,无欲。

既没有对死最基本的恐惧,也没有对生最原始的敬畏,既没有对死的向往,也没有对生的追求。

安塞塔因没有口头语言的存在,他们只会用手语交流,平日的生活安静到可以称得上死寂。任何来过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旅行者还是帝国公务员都会想着赶紧走人。没有人愿意去学着欣赏这个星球上的文化,对他们来说这一切过于消极无趣。他们试过让这里的人接受外来事物,但是徒劳无功,从星球总督到每一个平民都是如此,当地驻扎的法务部选择在远离本地人社区的地方建立法务部要塞。

降临于此世的恶魔们也能感受到这股令他们不快的无情,这些人类的灵魂毫无味道,没有丝毫可以称得上斗志的存在。

没有厮杀,没有情绪和思想的波动。就好像被杀的意义就仅仅只是“被杀”这个过程,而不是代表他们的生命的终结。

恶魔们感到不快,它们并不享受这场毫无血性可言的屠()杀,这并非战斗,只是机械性的屠()杀,如果可以选择,它们根本不愿意来到这种无趣的世界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战斗。

受到这样压抑的情感的影响,恶魔们无法从当地人身上获得太多力量,整个入侵速度反而缓慢下来,安塞塔因人不逃不躲,继续进行着安葬阵亡战士的工作,即便侵略者的屠刀已经砍向了身边的同伴,他们仍然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工作。

“嘘,不要打扰亡者。”倒在屠刀下的送葬者做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动作,同队的其他人则将最高的礼仪送给死者。

然后从容地赴死。

鲜血喷洒在墓碑之上,没有悲鸣,没有惨叫,更没有求饶声。只有祝福亡者往生的无声祷言,恶魔徒劳地宣泄怒火的无奈。恶魔们始终无法让这些人变得美味,

屠()杀的第八天的第八个小时,幸存者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人,八之圣数已至,血之魔塔自血光中现身。最后的屠()杀祭礼即将开始。

——————

“星区的节点。”

“命星环绕之地。”

“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无名恶魔端坐于棋盘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注视着星罗棋盘上,看着那一个个前一秒还沉醉于平凡日常的世界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人类甚至来不及知晓这一切,当亚岱尔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整个星区连同周边的军事系统就开始忙碌起来,那些发生在这些星球上的异象没人当回事。

然后他们这样踩入了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八十八座魔塔投影就这样毫无阻拦地出现在那被选中的星球上,没有任何预言者和审判官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张魔塔之网以亚岱尔魔塔为基点张开,凡世众生的苦难成为连通节点的线,阻扰着被人类称为帝皇的怪物干涉位于中央的亚岱尔上的战斗。

不,那根本不是战斗。

那仅仅只是在挣扎。

“必死的局面。”无名恶魔摘起棋盘中央的棋子拿起,仔细端详,“名为莱因哈特的存在,重演的故事。是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该把没有说完的事情说出来了。”倒霉大魔的声音传来,这个在凡世混的不太愉快的大魔跑来要剩下的答案了。

“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

“只是一部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东西没说。”大魔几乎学会了什么叫气急败坏,不得不说凡世真的有趣,就连纯粹情感之魔在凡世都开始接触那些复杂多变的情感集合体了。

“你想知道什么。”无名恶魔不为所动,仍然还是那副态度。

倒霉大魔知道自己这次可以问到那些对他而言很关键的信息了。

“我问你,莱因哈特是不是早就已经在皇宫之战死了。”倒霉大魔问出了它和阿普顿都极为关心的问题,这是如今发生的一切事情的核心所在。

“是。”

“那现在的莱因哈特究竟是…….”

“答案我其实已经说过了,”无名恶魔打断了倒霉大魔的话,“名为‘莱因哈特’的凡人,名为‘莱因哈特’的灵魂,名为‘莱因哈特‘的存在,名为‘莱因哈特’的意义。我对‘莱因哈特’和‘帝国之刃’的每一个称呼。”

“就像我们。”

————————

莱因哈特并不知道自己被魔物带到了什么地方,可能在亚空间内,或许也可能在现实世界中,而莱因哈特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战斗,与魔物战斗,与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恶魔、异形战斗。

在魔物被抱着冲进亚空间漩涡内之后,莱因哈特与魔物来到一处只有熔浆的世界,这里,几乎没有固定的落脚地方,莱因哈特踩在熔浆上不断缓慢流动、滚动的岩石上,来回跳跃、跑动着,继续向魔物发动冲锋,后者也嘶吼着扑向莱因哈特,生有翅膀的魔物能够自由翱翔在天空中,不受地形和炙热环境的影响,从这一点上,是魔物占有了地形优势。

不过,魔物还是输了,莱因哈特找准机会用动力剑将它的肉翅给劈飞了一半,然后右手按着它的头,把它按进熔浆里,左手拿着厚脊短剑不断朝着魔物的头和胸口部位捅刺,硬是将其虐杀在熔浆了。

然后,魔物在熔浆的沐浴中重生,再一次变态,变成了一头以熔浆为血,以黑曜石为骨,长着一颗犬首的恶魔。

随着魔物的咆哮,再次出现的亚空间漩涡将莱因哈特吸附进去。

这一次,莱因哈特与魔物出现在一个只有天空,没有大地的时间,魔物能够在天空中煽动翅膀进行飞行,莱因哈特没有翅膀,他飞不了,魔物幻想着敌人会坠落下来,然后摔死,然而,莱因哈特却出乎意料的能够踩着云朵继续作战……只是魔物忘记了一件事情,这里是亚空间,是一个充满了不可能的空间。

踩着云朵作战的莱因哈特以防御反击的姿态将魔物打得满头是包,迫于无奈之下,魔物再次转变空间。

而这一次,莱因哈特与魔物出现在一片战场上,一个以冷兵器为主,还掺杂着少量前装火器的战场,一方是顶盔掼甲的人类大军,他们阵型严谨,士气高昂,高举着各类猛兽的旗帜,而另一方,则是顶着一颗牛头、人身的异形,它们赤身裸体,用兽皮裹身,披盖只能遮挡胸腹的铁皮为盔甲,用战斧和狼牙棒为武器。

与前者相比,后者人数不仅武器装备破烂,就连人数也是前者居多,然而在战场上,确实后者将前者压着打……无他,后者实在是过于强壮而嗜血,两米以上的身高,让这些野蛮的异形能够一个打五个人类长戟兵,在莱因哈特和魔物登场之前,异形早已经摧毁了人类的军阵,战局正走向崩溃的边缘。

莱因哈特与魔物的登场震惊周边所有人,在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中,一道亚空间裂缝出现在战场中央,然后两者从中跳跃出来,落在交战双方的中央。

即便不是有意的,莱因哈特与魔物的战斗余波还是将数以千计的异形和人类给撕碎,让交战的双方不得不后退,让人类一方得以喘息。

“异端!!!”

莱因哈特挥剑将魔物逼退,他环视战场一周,就立即知道了这个战场上的一切,分辨出了敌我双方,或许那些还在冷兵器时代的人类并不为帝国效力,也不知道帝皇,但是他们终究是人类,而对面的异形,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是帝皇的敌人。

“谨遵帝命!”

莱因哈特愤怒的咆哮起来,他身上的火光大盛,一个斩击劈在俯冲下来的魔物肩膀上,险些将它劈成两半,将其重创。

无力的魔物哀嚎着摔倒在一旁,莱因哈特对其放之不管,转身冲向了在战场另一边的异形大军。

简单到不真实,但是已经无所谓了,莱因哈特已经无所谓了。

那种孤立于人世的虚无感已经侵入莱因哈特内心之中,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已经不再重要。

无意义的杀戮在所难免,浑身燃烧着不灭之炎的莱因哈特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名被金色光焰包裹在其中的魁梧巨人,他的每一个步伐,都地动山摇,在大地上留下燃烧的印记,他的每一声战吼都堪比惊雷,能够将最凶残的牛头异形给吓死,他的挥剑快如闪电,在无人能够看清的轨迹中,将周围数十头异形斩首。

仅仅三分钟的时间,异形大军的前锋就被莱因哈特一个人给击溃了,然后花了二十分钟,异形的军队被莱因哈特单人屠戮了五千余头,再然后……所剩无几的异形们就崩溃了,魔物也恢复过来,再一次挑战莱因哈特,随后在三分钟内,被莱因哈特挥动着双剑碎尸万段。

莱因哈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强了,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杀戮,他都会从中吸取到力量,然后再强一分,魔物似乎不是他的对手了,它竭尽全力的与莱因哈特战斗,然后转变空间,将莱因哈特拉到更加恶劣的世界,更加残酷的战场上。

不管它尝试何种手段,却是无一成功,每一次战斗,每一个战场上,莱因哈特全胜,零败,魔物拉着莱因哈特跳到了一个全是恶魔的世界上,意图依靠人数杀死他。

然而莱因哈特却花了七年的时间,在亚空间这个没有实际时间的空间内,他花了自认为是七年的时间踏遍了这个恶魔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杀光了这个世界的所有恶魔,将不断死亡,又不断重生的魔物虐杀了一百二十七万次,将八座恶魔巨型要塞给夷为平地,原本一个‘生机勃勃’的恶魔世界,就这样被莱因哈特杀成了荒无人烟,只剩下骨头、鲜血,还有尸体的死亡世界。

莱因哈特的双剑,也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断裂了,只剩下拳头和“普利莫的遗志”还跟随着他。

很快就连普利莫的遗志也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和他熔在了一起。

战斗仍在继续,而这一次,魔物终于被击落在无尽深渊中,而身上一直燃烧着不灭之炎的莱因哈特徒手撕卡阻碍,去追杀魔物。

他追着魔物走过了色孽王子国度的最外层的贪欲之环,闪闪发光的黄金、钱币,还有古董都无法触动莱因哈特半分,美丽动人的侍女尸体在他拳头面前四分五裂。

莱因哈特跟着魔物闯过纳垢的瘟疫花园,热情的瘟疫使者想要挽留帝国之刃,却被他冷漠的用“普利莫的遗志”点燃了花园的“花花草草”,然后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中,追着魔物的尾巴离开了这个生机勃勃的腐败大地。

奸奇的水晶迷宫是魔物旅途的终点,在这个物质的空间和时间概念在这里并不存在世界,魔物一头扎了进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跟着冲进来的莱因哈特找不到魔物的踪迹,直到他感知到魔物的死亡后,莱因哈特便开始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

不知道从那里跳出来的鸟头恶魔伪装成穿着长袍的贤者来挽留莱因哈特留下来做客,并用号称能够拯救他的奥秘知识来拯救他,而莱因哈特却对这触手可及的知识没有半点的兴趣,他使用自己觉得是拳头的东西打杀了恶魔后,依靠着自己的武技在这个世界走了一段不知道多远的路程,干翻了所有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蛮横的闯出了迷宫,重新跳进了亚空间荒原中。

此刻莱因哈特已经不再是原先的人形,它形同一个龙形魔怪,其形体不可名状,属于人类的躯体已经不复存在,复仇的烈焰早已经失去了金色的伪装,变成了足以让色彩这一概念消失的虚无之炎。

复仇之后带来的空虚,名为莱因哈特的存在已经不再关注,它已经不在乎了。它能够察觉到一个足以让它产生名为“不安”的情感的事实。

“这股不安的本质是什么。”一个让莱因哈特无法忽视的声音响起。

此处并非真实,但是这个不真实却能和虚幻之物建立链接,比如真实存在的水晶领域。

“是什么。”

莱因哈特不在乎,这个已经数万米长的,身体由宗教装饰一般的颅骨和尖刺的骨与铁组成的恶龙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行走着。原先的魁梧巨人已经消失了,复仇烈焰已经烧毁了虚伪的皮囊,数千对狰狞的骨翼张开,仿佛具有自我意识一般的,由异形头骨组成的鞭刃在一对对骨翼间如飘逸的丝带般舒展。

“是什么。”

恶魔的质问声越来越小,莱因哈特不做声,但是它已经回答了。

魔物再度出现在莱因哈特面前,这一刻,魔物仿佛要宰杀恶龙的勇士,无知无畏。

谁是恶,谁是善?这重要吗。

一瞬间,复仇魔焰从莱因哈特身上喷涌而出,将周边荒原化作熔岩地狱,灾厄魔兽冲向敌人,无数交叉相错的刀锋组成的龙卷风将眼前的魔物笼罩。必杀的局势,却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魔物扛住了这一次攻击,它在成长,它在靠着不屈的意志

“是什么。”

不知源头的声音最后一次开口,随即声音被淹没在了一阵震动无形的怒吼声中。

魔与魔的厮杀展开了,龙形魔怪和似人恶魔在荒原上尽显自己的杀戮技艺,如同触须一般的万千骨鞭不留死角,不容那如同蝼蚁一般的魔物施展灵巧;数千对骨翼以山斧之势如同彗流落地,将莱因哈特脚下的荒芜大地震碎。

碎石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延展拉伸,在心象意志的影响下化作一座座巍峨高山。刀锋相撞,山峦崩裂,浮石与尘土绘作末日画卷。

那是莱因哈特的回忆,已经在数万年的时代变迁,以及荷鲁斯的轰炸中湮灭的风景。

魔物大吼一声,顶住莱因哈特的攻击,它死去又复活。死去又复活,死去,复活,复活!

终于,它们脚下的虚假大地崩裂了,在瑰丽虚幻的无形之海中,彻底放弃了常识的束缚。魔者张开千翼,魔者张开双翼,誓要继续厮杀。

失去光彩的嗜人金色,暗淡成乌的凝结血色,在一片片荒原大地上厮杀,粉碎。

灾厄魔兽的体型再度扩展,那头恐虐恶魔也已经变得和它一般巨大,但是与无边无际的混沌荒原相比,仍然显得渺小,战斗的声浪最终湮灭在遥远彼方的永恒之战的喧闹中。

“孤独,悲哀。”

莱因哈特不在乎这个评价,每个人生来就是孤独的,通过一道道羁绊将自己和其他人组成群体,然后创造奇迹。

名为文明的奇迹。

而它们这样的孤独者,要做的就是捍卫那些被称作凡人在岁月史诗中书写的奇迹,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化作冥顽不化的岩壁阻挡一切侵袭。

即便自身和灵魂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人类。

踏入无边浩瀚,名为莱因哈特的存在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看着近地轨道飞行器消失在天际线,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有机会可以离开脚下的土地,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人生的使命。

如果人类曾经征服星海,那么他要再去一次,他要和一万多年前开着亚光速飞行器,告别在地球的一切,踏上漫漫星途的先驱一样,重新回到银河系。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无重力环境的震撼,那时他已经是一名饱经战场洗礼的阿斯塔特,那是有别于重力武器余波的宽容,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浩瀚星海中的泡沫。

但是人类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族群泡灭。

灾厄魔兽的万千骨刃撕扯着面前的恶魔,恶魔的刀锋也将魔龙的胸甲击打出蛛网般的裂纹,破裂的骨片从那上面落下,消失在无尽深渊中。

情感的波浪不断冲击着莱因哈特,让它又陷入回忆,名为莱因哈特的存在看到了火星人建造的飞船,如同虚空中孤独的城市一般的战舰让他心潮澎湃,而在他的身边,无数同袍蓄势待发。

这一刻莱因哈特听到了无数人的心声,有暗暗激动的,有感动的快要在心中落泪的,有为过去那个辉煌的文明哀悼的,有向往着屠戮异形以为先人复仇的,也有不时回望泰拉的方向,默默永别的。

巨大的虚空舰船载着史诗传说中才会存在的战士踏上永无止尽的征途,在第一次面对亚空间航行时的不适感冲击着莱因哈特,在亚空间通道出现的那一刻,无形的精神冲击波影响着每一个人,但是这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决心。

刀刃撕开了恶魔的坚甲,就像之前一样,莱因哈特捅穿了魔物,而后者的刀锋这一次终于刺入了莱因哈特的身躯。

这一次他回忆到了自己战死的那一天,在那颗毫不起眼的星球上,他被一把邪恶的异形刀锋刺穿,那把刀锋夺走了莱因哈特所有的力量,让他虚弱地瘫倒在地上,在战友们的怒吼声中,迎来永眠。

这是假的,他知道,变回魔躯的他知道这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很快就会消失。即便他能够战胜面前的魔物。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这是真的。只要他闭上眼,选择这条命运线,那么他的直系血脉就会继承名为帝国之刃的一切,再度奋战。

这一切很简单,只需要他的承认。

灾厄魔兽的双翼撕开虚幻的星海,带着恐虐恶魔向着无形之域的某一处地方飞去,但很快,魔物再度消散了。

“是什么。”声音再度响起,问着莱因哈特。

是虚假,莱因哈特的内心中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是虚假,整个命运线,包括处于这个命运线的自己,都只是虚假的映射,名为莱因哈特的意识在这个命运线的映射。

当那个存在他的命运线消失,名为莱因哈特的意识就会消失。帝国之刃将不再是它,魔躯也不会再是他。

安德烈是真的安德烈,而他不是真的他。

“到那里去吧。”未知的声音消失了。

莱因哈特知道声音所指的位置,他撕破眼前的虚幻和障碍,如同一道闪电划开这片至始至终都在魔塔内的无尽空间。

这里并非是亚空间,还是魔刃的裁决领域,介于现实和虚幻的边界,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即将破碎的命运线和回忆,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妄的产物,但惟有一个地方值得他去。

无论这座魔塔内的一切多么不真实,但是只要它与命运相关联,那么便有一个地方,是绝对有意义的。

灾厄魔兽重返了映射的神国,来到那个以命运之主的国度为原型的领域,在那里,鸟头恶魔已经不再。

这里并非真实,但是命运之主的力量却仍然透过这里的形象和称呼影响此处,不可避免地,那个关键点便会被收拢到此处。

复仇的烈焰烧穿了表层的虚伪,水晶的宫殿在无形之手的安排下化为灰烬,这里终究只是命运之主领域的拙劣模仿,露出了其中的真实。

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塑钢和民用陶钢以及混凝土构成一座座高大的哥特建筑,它们以一种称不上美,但是有种压抑的严肃感的形式堆积成一座巢都般的塔状建筑群,杂乱的空中栈道连同各个建筑,断裂的太空天梯成为支撑整个塔状建筑群的中心。

这里是莱因哈特的故乡,葛尔罗德堡。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在梦中才会偶然想起,早就随着荷鲁斯对泰拉的轰炸灰飞烟灭的往昔旧梦。

受到心象的影响,这里的体积都变得能适合莱因哈特进入,庞然而恐怖的巨兽就这样踏上了故乡的虚影。快速冲向位于葛尔罗德堡中央的天梯。

那里是领域的出口,也是命运线脉络的虚假映射。

就在此时魔物再度出现,挡在了莱因哈特去往脉络的道路上。

刀锋再次碰撞,巨兽无情的攻击将周围古老而满目疮痍的建筑群撕碎,承载着莱因哈特对于那份童年的回忆的一切都化成一块块无价值的碎片。

教堂的雕像在工人们的齐(啧)心合力下被拉了下来,周围围观的人群,有的叹气,有的则高声喝彩。

莱因哈特注视着这一切,听着讲台上的演讲者说着关于来自帝皇的人颁布的帝国真理,有些惊讶,有些好奇,更有赞许。

宗教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人们不得不去思考什么才是他们应该去追寻的思想寄托。

人们更该思考,什么样的事业才是他们应该共同完成的。

答案其实很久以前就有了,但是人们早就忘了,随着那个黄金一般璀璨的时代的落幕,随着黑暗长夜的到来而被人遗忘的梦。

魔物被莱因哈特的攻势杀的连连败退,精金利刃已经取代了骨刀,刺破了魔物的防护。魔焰此刻已经蔓延开来,将这座城市吞没,嘶嚎的复仇烈焰誓要吞噬这片建立在虚伪之上的回忆之地。曾经莱因哈特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在熊熊烈火中扭曲变形,最终熔化。

利刃破开那层早就破破烂烂的战甲,刺破那层虚构的血肉,莱因哈特猛地发力,顶着魔物一路冲撞,撞开一座座不长眼的破旧建筑了,直到撞上了天梯。

不,没撞上。

莱因哈特注意到这座天梯外有一层看不见的护盾在保护它,不,并不是保护它。魔物和莱因哈特的刀刃以及手臂都穿透了它。

莱因哈特看到自己的骨刃在消解,不仅如此,自己跟着魔物一同伸进去的手臂也在消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莱因哈特这时候想明白为什么对付对这里毫不设防,他是虚假命运线上的存在,他没有未来可言。

魔物并没有怒吼和哀嚎,只是抓住莱因哈特好没有消散的那截刀锋,用尽全力抓住它!

然后狠狠插入自己的身体内!

这时候莱因哈特注意到了,魔物的身体上出现了金色的火焰,这股来自帝皇的力量正在无情地烧灼这头恶魔,但是它却不为所动。

“是什么。”声音再度在莱因哈特的耳畔响起,巨兽只是木楞在原地,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该做出抉择了。”这回莱因哈特听清楚了,声音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头魔物。

此时此刻莱因哈特注意到这股包裹着命运脉络的力量不仅在伤害他,也在伤害位于其中的,早就该消失的魔物。

——————

“那家伙早该在命运线替换的那一刻消失了。”倒霉大魔问着无名恶魔,“为什么它不消失。”

“它是空白的命运线。莱因哈特在仪式的准备阶段杀死的那一刻起它就是空白的命运线,那些无生者改变了现实的走向,它早就已经是空白的命运,也正是它,正是它可以勾起这一切变换。”

“它已经失去最后的意义了,它该消失了。”

“是的,它该消失了。”无名恶魔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它为什么不消失。”

“执念?”

“不是。”无名恶魔选择解答,“他们都属于那个马上就要被替换的命运线,他们位于此,也终将在此迎来终末,所以……”

“孤独者们互相依偎取暖,最终它变回他,这是命运的奇迹。”无名恶魔找到了那颗即将碎裂的棋子,将其放置在棋盘上。

“然后它们都会做出最后的抉择。”

————————

那些回忆不是莱因哈特的回忆,而是面前的魔物的。

这一刻莱因哈特才知道答案,他们所在的命运线是大敌的算计,而他们将要消亡。

在这个时候,空白的命运线和其源头重新交汇,一同步入最后的消亡。

它回忆起自己的一切,而共鸣的情感让它做出最后的选择。

恐虐的力量和帝皇的力量在它身上斗争着,魔物默默看着面前的莱因哈特,随即默默走向了天梯。

它不是不死,只是一股执念在支撑着它,它一直在回忆。

这一刻莱因哈特知道,那不是战斗,那只是注定消亡的存在最后的交流。

空白之魔知道自己是谁,它也做出了抉择。

足以震动命运线,影响宇宙根基的爆炸无声无息,领域的大门开启了。

莱因哈特透过那敞口的缺口,看到了命运线的间隙发生的事情。

斩断命运的魔刃正在落下,斩断那根本就该消散的命运线。

“该做出抉择了。”这次,声音问向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回头,它的超凡之眼能看到在这个时间线的那个人。

“安德烈,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灾厄魔兽是铁石心肠的帝国之拳的战士,但是他曾经也是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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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因哈特不记得过去,也没法记得未来。

他只知道现在他得扣动扳机。

至于在这里他扣动了多少次扳机,他无法记住。

魔兵所化的手炮喷射出恐怖的亚空间力量,这股力量足以让骑士失去行动能力。

然而作为它目标的魔物却没有躲闪,魔刃的力量远远超出莱因哈特手上的魔兵的极限。那团亚空间能量在接触的瞬间便被魔刃吞噬。

莱因哈特无处避闪,只能看着那一击冲向自己。

魔刃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莱因哈特难以想象的程度,随着仪式接近完成,它的力量终于可以一步步解放开来。

这一击,必杀。

莱因哈特丢开手炮,一把大剑出现在莱因哈特手中,他挥舞着大剑与敌人做这最后一搏。

只可惜此时此刻再坚定的意志也不起作用了,魔刃的力量已经可以斩断这马上就要消亡的命运线和莱因哈特了。

没有任何悬念,莱因哈特被洞穿了,这一刻莱因哈特感受到了死亡的存在。

他的意志已经无法去填缝伤口,无法再让他继续战斗下去了。

在亚空间和现实的虚幻之处,在命运之地,魔刃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落下。

莱因哈特要消失了,安德烈将取代莱因哈特,然后魔军将可以直接绕开所有防御,直接入侵憎恶之灵的领域。

然而就在此时,命运脉络的震动让魔物感到吃惊。

“这怎么可能?命运线交汇了?”魔物吃了一惊,它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怎么可能?

但是这一刻它无心多想,魔刃继续下落,就差一步了。

然而就在此时,从另一条命运线中,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间隙处的身影出现了。

莱因哈特的神智回归了,他看着被洞穿的自己和近在咫尺的敌人,感受到自己还有力量可用,立即用铁拳轰打在魔物头上,将其连着魔刃一同击退。

发生了什么?莱因哈特不知道,他只是感觉有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刚刚在他的耳畔响起。

“活下去。”那个声音很快便消逝了,这让他一度认为这是不是幻觉。

魔物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看着手中的魔刃。

“我刚刚的确杀死了你。”魔物喃喃自语,“我确实杀了你,但是另一个你替你死了。”

莱因哈特内心中突然涌出无法言语的情感,是悲伤?是愤怒?还是欣慰?

他无法回答自己,只能选择冲向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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