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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个人不想这么做，又怎么保证，你的小伙伴不会这么干呢？”
烛光掩映之下，孙朗的眼中射出了沼跃鱼般的目光。
皇帝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可这位后土的帝王城府极深，闻之也不动声色，缓缓道：“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忠心耿耿的上将军粲然一笑：“陛下不要误会微……嗯，等等，我已经这么屌了，自称微臣有些不太对头……”
他自言自语片刻，然后拱手改口：“陛下不要误会巨臣，臣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而是非常恳切地向陛下言明利害，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陛下你也赞同这种说辞对不对？否则两年前就不会背刺臣了，这里没有旁人，咱们说句心里话，那厮是元祖魔灵，最早是天魔那边的，有这一层关系在，以您的英明神武，自然会对他留个心眼，对不对？”
皇帝漠然道：“你费尽心机将朕请来，就为了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吗？”
孙朗叹息道：“陛下你太不坦率了，太多疑了，太不信任巨臣了，巨臣很伤心，臣请陛下来太庙相见，是咱们君臣叙叙旧，讲一些重要的事情，这里没有录音笔，外面也没有安排重臣偷听，陛下大可放心，臣还打算跟陛下慢慢玩哩，暂时用不着这种手段……”
九五之尊依然表情冰冷，不管孙朗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打定主意谨言慎行，多说多错，时刻警觉，这道理他在做太子时就已经明白了。
忠心耿耿的上将军见君王不理解他的苦心，看起来有点惆怅。
他叹息道：“陛下，你怎么就不相信臣呢？臣其实无所谓啊，只是提醒您注意下，您想啊，要是您听了臣的话，对我们的老朋友起了疑心，乃至要淦死它，臣自然喜大普奔，而您如果对它深信不疑，最后落得被它淦死的下场，臣也爽在心头啊……”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
能哼就行，这意味着他依然在听，而且会对外界的事物做出反应，而不是充耳不闻油盐不进——孙朗在心里说。
既然肯听，那有的是办法让他江信江疑乃至陷入江局。
他思索了一下，放缓语气说道：“陛下容禀，今日的秘密谈话，要说的事情有很多，但陛下是后土至尊，我身为对咱们大清忠心耿耿的药丸党，自然要针砭时弊、一针见血地指出君王身边所隐藏的祸患，只是不知陛下，肯不肯听啊？”
君王冷然道：“不听。”
孙朗点头道：“常言道忠言逆耳，您不爱听，那臣就更应该说了，不过陛下既然不喜欢，那臣就长话短说，关于陛下那位来自域外天魔一方的长生仙师啊，臣有两件事情一定要说道说道，陛下您不听也得听。”
“第一件得追溯到大荒山之时，那时臣被陛下背刺，聚集在大荒山的三十万精锐没有臣的一名旧部，这是陛下-体谅臣，爱护臣，臣杀得很爽，可谓是杀伐果决、道心无阻，在此向英明的君主献上感谢。”孙朗不顾皇帝已经臭到极点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拱手致谢。
“哎呀，三十万精锐，数十良将，高手猛士不计其数，还有几名剑圣压阵，陛下下了大本钱，但在陛下的计划之中，这些人只是一重保险吧，真正动手收拾臣的，还是陪伴了臣六年之久的剑灵老爷爷。”
孙朗自顾自地说道：“臣从大荒山爬出去之后，好几天不吃不喝，将所有的事情理了个通顺，陛下的妙计，也领会了个八九不离十，剑灵夺舍，是陛下长生之道的一环，臣是陛下的试验品，元祖魔灵能否夺舍巨臣成功，决定着陛下长生之路的成败……”
皇帝目光闪动，蓦然喝道：“我看你是发了癔症，整日异想天开，说些莫名其妙的疯话！”
孙朗叹息道：“真没人偷听，陛下你能不能光棍些，好好好，不要瞪了，臣长话短说，之所以从头讲起，是臣觉得，我们的老朋友也许向您隐瞒了一些内情……”
“譬如说……”
他直视着君王的双眼，缓缓道：“魔灵夺舍，臣猝不及防，刹那间便陷入了命悬一线的精神交锋之中，臣拿着那柄剑六年之久，这一身武功都是因此而来，魔灵本来就不怀好意，他教导臣，引导臣，将臣打造成一台战争机器，与圣剑的联系尤为紧密，他很早之前就谋划着夺舍之事了，他渴望着一具真实而强大的身体……”
“可他没有成功。”
“不仅没有成功，还被臣反杀了，因此陷入沉眠，这是陛下所知道的事情。”
“那这件事情，陛下知不知道呢？”孙朗平静道，“在当日的灵魂交锋中，我与他在识海中大战，精神之战凶险无比，彼此间的联系又极为紧密，在这种剧烈的神识对决中，我们的灵魂有过刹那间的全面接触，后果就是记忆的共享，我们窃取了彼此心中的全部秘密。”
皇帝的眼神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稍纵即逝，以至于常人根本无从察觉，但孙朗是极高明的武者，刹那间的变化在他眼中无异于夜里熊熊燃烧的火光。
“从陛下的眼神中，臣可以断定，它并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情。”
皇帝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孙朗紧接着又道：“您肯定要说，这只是小事，毕竟一只来自外域的蝼蚁的记忆没有什么好看的，您知道臣的底细，知道臣穿越之初只是个极没用的普通人，怯弱又胆小，心性之差，也许还比不上帝国的一个孩子。”
“可您同样也清楚，臣来自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没有武功，没有术法，没有天魔，那边的人类在帝国眼中孱弱无比，这是事实，可在国力、文化、思想、科技等方面，却是臣的故乡全面压过后土，数千年的文明积累，无数先贤闪耀的智慧结晶，以至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都有着超越帝国精英的见识与底蕴，个体弱小，却能窃天地之力为己用，身子孱弱，但制造出了毁天灭地的武器，潜能有限，借助机巧器械足以御风万里……”
他望着眼前的君王。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晚年也求仙问道，被方士耍的团团转。
汉文帝励精图治，与民休息，开文景之治，也会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皇帝也是凡人，这些大权在握、睥睨苍生的人间帝王盘剥万民、享受了一辈子，在晚年面对生老病死的大恐怖时，却表现得比凡人更加怯弱和可笑，雄才大略的君王变得畏畏缩缩，足智多谋的王者变得轻信，马上征战，庙堂谋算，与诸多强敌斗了一辈子，结果被装神弄鬼的方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以史为鉴，可以学经验，和尚骗得，我也可以。
我还能骗得比他们更加有姿势水平。
孙朗笑了起来，笑容很真诚，很灿烂，却隐隐带着嘲讽与怜悯。
他说：“我们那边没有武道，每个人都很孱弱，但我们却将战争的艺术拓展到了极致，我们甚至制造出了可以摧毁整个文明的可怕武器，陛下，我的族人们是如此残忍而自私，在毁灭异己方面不择手段，在如何高效杀死敌人的议题上精益求精，您来说说看，这么自私的族群，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长生这种事情，谁都想的，陛下。”
孙朗缓缓道：“您觉得，我们在延长寿命乃至谋取长生的领域，会毫无成果吗？”
皇帝的表情第一次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但他还是冷冷地说道：“就凭你们？”
孙朗叹了口气：“是，就凭我们，陛下，您知道生命繁衍的原理吗？我们的族民和先贤穷究生命之密码，探索万物之起源，人是如何从一颗受精卵发育成各不相同的人的？婴儿为什么会长大，老人为什么会老死？这问题，陛下一定不知道，可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抬起头手来，指了指自己：“我们的细胞之中，有一种东西叫做端粒，是它控制着细胞分裂的次数，所以婴儿会长大，少年活力蓬勃，而老人却垂垂老矣，解开了端粒的限制，人类就不会有衰老的可能，时时刻刻处于最巅峰的更新代谢。”
“陛下，您一定听不懂吧。”
“我们在微观纳米技术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乃至整个医疗体系都会发生巨大的变革，纳米机器人将顺着血管注入人体，它们会成为新时代的医生，时时刻刻清楚着人体的一切反常变化，于是，疾病将成为一个古旧的名词。”
“陛下，您一定听不懂吧。”
“虚拟现实，意识上传，云端辅智，思想备份，我们可以将自己的记忆上传，或者投射到机械之躯上，或者徜徉于互联网的海洋之中，您瞧，我们不仅在探索长生之道，而且道路还不止一条，而您，连互联网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不过，这不怪您，作为一个落后的土著，无知不是您的错。”
“而关键的问题是……”
孙朗微笑道：“获取了我的记忆的那位朋友，怎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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