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没有与众人对视目光。
而是继续仰望着星空，凝视着皓月。
然后语气冰冷的对着众人问道，
“你们知道医师口中的‘活死人’是什么吗？”
世子姜权还是有些耳闻的，然后下意识的回道，
“就是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活人。”
周建国叹了口气说道，
“是的，医师们对活死人的认知也就是这个水平。但是真正的活死人你们根本不明白。”
周建国说完这句话以后，对着众人开始平静的解释。
活死人也叫植物人。
植物人大致细分有三种。
其实确切的来说，只有两种。
最严重的一种就是脑已经死亡，脑死亡的植物人其实本身的人已经死了。
人不会有意识，也永远不会再醒来。
第二种就是有意识，能听到我们说话，会流泪。
但是无法自主醒来，醒过来的概率也非常低。
周建国平静的解释过以后，东野泽立刻追问道，
“万一是第二种呢？他能听见我们说话，代表他还活着啊？我们为什么要现在就杀了他？”
周建国扭头看了东野泽一眼，神情也是极度纠结。
随后周建国对着东野泽说道，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更糟糕了。”
“为何？”东野泽追问。
周建国看着东野泽的眼睛认真的询问道，
“一个能感知到外界的人，却无法与外界沟通。意识是清醒的却无法醒来，这对于赵彰而言比让他死还折磨。”
周建国的这句话让众人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就好比‘鬼压床’的状态永远持续着。
想一想这种场景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周建国在未来的世界里是看过大量的这种案例的，
有些病人在能苏醒一点点的时候，对家人的要求就是赶紧杀掉自己。
因为他们躺在床上数年，除了睡觉就是躺在床上，能听到周围人说话，自己无论怎么呐喊都无法醒来。
就像一个人被无形的东西捆绑在床上几年，甚至十几年，这怕是比死刑还恐怖。
周建国见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了，随后说道，
“真希望他是第一种活死人状态，这样一来我们送他上路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知觉。”
在没有希望救治的情况下，减少赵彰的痛苦反而是最理智的选择了。
虽然周建国这么理智的与众人解释，但是众人还是无法接受。
此时东野泽立刻说道，
“如果是第二种，那不是我们杀了赵彰吗？王上我绝对不会送赵彰上路的。”
就在这时，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世子姜权的医官一脸兴奋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惊讶的大喊道，
“真是奇了，赵忆君大人的脉搏强劲有力，王上是如何医治的？”
周建国没有回答医官的话，而是反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医官赶忙行礼回道，
“回王上，暂时来看，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怕是要昏迷一两日，而且从脉象看，她的情绪在极度的波动。希望她醒来后不要再受刺激。”
周建国点了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此时东野泽突然插嘴道，
“等忆君姐姐醒来，得知赵彰已死，怕是更会悲痛欲绝吧？”
周建国摇了摇头说道，
“赵何刚刚不是说了吗？赵忆君亲眼看到范黎杀了赵彰，所以此时的赵忆君已经认为赵彰已经死了。”
“可是活死人的状态，起码人还在啊。”周忠也追问道。
周建国缓缓回复道，
“寡人说的植物人能活几年十几年，那都是非常理想的状态。有可能几天或者十几天就死了，而且赵彰现在的身体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周建国非常理智的知道，植物人在医疗条件很好的未来，能撑下来的也不多。
何况现在这个时代？连脑部手术想都不敢想的时代。
周甲听出了天子的意思，那就是赵彰肯定活不过来了。
在情感上大家都非常不能接受，但是理智下来思考，
送赵彰上路既是让赵彰不必忍受痛苦，让他痛痛快快的上路。
而且还不会对赵忆君造成第二次心理打击。
毕竟在赵忆君的意识里，赵彰已经死了。
如果赵彰撑了几天或者十几天，或者几个月还是死了。
那么对于所有活着的人都是第二次的情感打击。
周甲已经认为自己作为天知局的老大，平日里做事已经是非常理智的了。
刚刚周甲见天子斩杀赵何的时候，虽然解气但是觉得天子做事还是冲动。
毕竟留着秦国公子赵何的用处是更多的。
但是听到天子对送赵彰上路的这番解释以后，周甲对天子的敬仰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此刻所有人都陷在悲痛里，包括天子。
甚至说天子是最悲痛的，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下，
天子已经在为后面的事情开始做最合理的安排。
情感上不能接受是一回事，能在情感打击之下做出理智判断的人，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周甲看了一眼东野泽与周忠，他知道他们二人是绝对不会下的了手的。
毕竟他们平日的感情那么好，而且他们还都是刚刚成年的孩子。
对于他们而言，情绪是难以控制的。
所以周甲对着天子行礼道，
“臣下愿意替王上，送赵公子上路。臣下的剑法绝对让赵公子上路时没有太大痛苦，干净利索。”
周建国扭头看向周甲，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东野泽崩溃了，他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
他哇哇大哭起来，立刻跪下对着天子求道，
“王上不是说活死人有很低的概率能醒过来吗？赵彰东躲西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活下来。他命硬一定会醒过来的。”
周建国当然知道植物人有很低的概率活下来，但是赵彰七窍流血的情况他也看到了。
赵彰的眼球里都充满了血，怕是大脑里面更是已经挤满了淤血。
如果赵彰现在有意识，赵彰此刻也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一个轻微的脑部充血，都会让人头疼欲裂，满地打滚。
何况现在赵彰的脑袋里充满了淤血？
赵彰现在正在遭受的病痛折磨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种情况下的赵彰就算是未来世界的医术都无法医治的。
所以当世子姜权的医官说赵彰能撑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
这句话周建国是完全认同的，正常情况赵彰应该是当场死亡的。
“寡人难道不希望他醒过来吗？寡人只是想结束赵彰的痛苦。”周建国对着东野泽说道。
东野泽对着天子质问道，
“可是王上不能再等几日吗？为何急着现在就送赵彰上路？”
周建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对着东野泽冷冷的说道，
“让他如此活着只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情绪需要，你知道赵彰现在的痛苦吗？”
这一句话直击东野泽的内心，东野泽瞬间愣在了那里。
周忠也立刻意识到了天子的苦心在哪里。
原来王上做出这个决定，内心也是顶着极大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