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计算机所。
唐华把这里当临时办公地，办公室隔壁旁边就是计算机所的超算大厅。
超算大厅里是天河三号，世界首台百亿次超算，四个黑乎乎的“水泥墩子”矗立在里面，比天河一号和天河二号占地面积略小。
现在变得宽敞的超算大厅空无一人，只有屋外的两个操作员在岗，上下班时两人才会进大厅去检查一下硬件。
人都哪里去了？……都去海南岛过冬了。
1965年上半年，天河三号的项目估计要延期到年底，唐华就立了个时间奖励线：不管65年年底还是66年初，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全员启程去海南岛过冬。
在这个激励下，10月底天河三号就试运行，11月23日完成全部运算测试，然后列别杰夫就带着超算团队一溜烟去了文昌。
去呗，当然要去，唐华可是说话算话的。等等，文昌？还是给老列打个电话吧。
“唐，简直太棒了，就四个小时前，文昌一号塔发射了一枚大火箭，长征-3k4，”列别杰夫在电话那头，“听说是一箭四星，不简单的工作。几百米外的运载火箭缓缓升空，一头钻进云层，有那么一瞬间云层是在发光的，太漂亮了。”
唐华：“那就尽情放松吧。对了，最近一个月，文昌的航天发射是不是很多？”
“平均一个星期就有一枚火箭升空，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苏联的质子号火箭。”
唐华：“接下来半个月也会是高密度的航天发射，你们人多，可以直接霸占火箭观景区。”
“哦，你肯定想象不到这里有多少苏联和东欧人，就靠我们区区二十几个人占领火箭观景区，是不可能的……”
……
1月份的航天发射超乎寻常的密集，钱学森和他的小组分头卡在天津、太原、文昌，他自己在太原蹲着，涉及核心技术的军用卫星都从这里升空。
“文昌发射中心确实很忙，12月底定的长征-5号延缓发射的决策是正确的，否则发射中心的人员、器材、燃料运转肯定出现问题。”唐华说。
钱学森：“我正想这么说。总之还好，文昌给长征-5号准备了暂存库房，这就完全没问题了。2月3号涉及印尼的最后一枚军事星发射完毕，文昌就可以准备长5+苍穹一号的发射，货运飞船也延期一个月，还是和苍穹一号搭配。”
唐华：“尽管设计上注意不搞太复杂的结构，长5还是有点贵，近千吨的火箭啊。今年打两枚，明年大概就只打一枚了。”
钱学森：“说起来今年的第二枚长5，月球探测器，正打算和苏联方面沟通，他们之前飞过，积累了数据嘛。但是科罗廖夫现在病得厉害，要做手术，昨天连线没能见到，只好等一两个月再说了。”
唐华：“啥？！”
糟了，从去年底到现在这半个多月，唐华三天有两天戴着安全帽在造船厂巡来巡去，把一个很重要的事给忘了。
谢尔盖·科罗廖夫，火箭和航天器设计大师，苏联航天的灵魂人物，生于1906年，卒于1966年1月14日。
现在是1966年1月12日！
唐华：“老钱，你在太原，发射中心有与苏联航天部门的专线，替我转达，对科罗廖夫同志表示慰问，还有，郑重地建议，苏联方面给科罗廖夫同志安排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做手术，中国和苏联的航天都不能缺少了他。”
“好的。我会和你联名一起郑重地建议，科罗廖夫的健康对我们现在的工作很重要。”
唐华放下电话，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好一会儿。
只要科罗廖夫还活着，苏联的登月计划就能保留一丝希望，要是科罗廖夫去世了，那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
新加坡，巴耶利峇机场。
多国部队联络协调中心设立在此，第一个出国部署的空一师部署在樟宜机场和巴耶利峇机场。1月13日，巴耶利峇机场又迎来了一批新的解放军空军指战员。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空51师152团的空勤和地勤人员整齐列队，从巴耶利峇机场跑道离开，走向400多米外的临时营房。152团1连连长雷锋上尉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带领全连战士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点缀着几幢贫民草屋的荒地。
空51师是个新组建的空军师，在此之前无论国内国外从未报道过。
空51师下辖3个团：第151战术侦察无人机团、第152和第153战术打击无人机团。
这次前出新加坡，是空51师第一次参加实战，而且是走出国门，在远离本土、临近赤道的地带进行作战部署。
“连长，这新加坡，住的真的是中国人呢！长相跟我们差不多，说的话也是广东福建话。”雷锋身边的一名战
士惊奇道。
雷锋：“他们是华人，有中国血统、说中国的方言，但是，他们的国籍是新加坡。记住我们现在是在外国，一定要注意出国部署的19条纪律。”
“那是，出发前我们上过这么多课，19条纪律都背下来了。尊重当地居民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从严遵守法律条令，当地法律允许而我们不允许的事，也不许做……其实规定这么多条干嘛，只要我们不出军营，不和当地老百姓接触，就不会犯错了。”
“不，我们不可能永远不和当地居民接触，”雷锋说，“总会有一部分战士出于工作需要，要和当地居民交流；就算其他的战士，与群众打成一片也是我们的原则，群众工作是党的制胜法宝。”
152团很快走到了自己的营房。先到的空1师地勤人员已经给152团搭好了居住的帐篷，工作（操纵无人机）的地方是由一部分工作箱、一部分预制板建造的临时工作屋组成，工作屋尚未全面完工，要等151和152团到了之后一起动手完成组装。
“同志们！”
都安顿下来之后，雷锋召集在各帐篷里的全连战士。
“现在交待几个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
“第一、严格保密纪律，任何人不得违反保密条令。我们现在是在国外，尤其要注意这一点。”
“第二、所有人保持内务，保持整洁的军容面貌，每人每天都要洗澡。我们是从呼和浩特过来的，有些同志潜意识里还觉得1月是大冬天，拒绝承认自己身处短衣短袖还汗流浃背的新加坡，这种意识一定要扭转过来。”
“第三、在我们抵达新加坡之前，空1师已经帮我们搭建起了营房，而且帮我们完成了一部分工作屋的组装建造，今后我们要一起完成工作屋工程，但1连的同志在工程中需要格外地积极，尽量多承担一些工作。”
“第四、新加坡是一座小岛城市，巴耶利峇机场附近就有不少民居，我们从机场步行到这里的时候也看见了。因此，在这里我们不吹起床号、熄灯号，凭各班闹钟确定起床时间；在跑操和工作时，不喊口号；在等待就餐时，不拉歌，一切以安静、不扰民为原则。”
雷锋伸出手臂，“所以，为了明天早上能准时起床和训练，各班班长过来，与我对表校正时间。”
……
对于突然从天而来的中国军人，机场附近的新加坡居民保持着好奇。
新加坡以前是驻扎过外国军队的，英国人气派摆谱，日本人蛮横暴力，不管哪国军队，特点就是爱开着大车在全新加坡横冲直撞。
现在，中国军队安安静静地来了。在机场附近住的新加坡人，第一天看见运输机上走下三百多人，排着整整齐齐的三列纵队，从机场走到搭建起来的营房，路上齐声高唱了一首歌。
再然后两天，军营里就一片静悄悄，不高声合唱，没有军乐队，没有吆喝，甚至也没有出营寻欢作乐的大兵。只有一些习惯早起的老伯，才发现这些兵在早上五点半就会整齐地在帐篷前列队，围绕不太大的军营跑上8圈，再才安静地去做其他事。
棚屋里的新加坡居民甚至注意到，这些中国兵在搭房子的时候都蹑手蹑脚的，本来大锤三五下就敲进去的钉子，他非得用小幅动作轻轻敲个二三十下，一点一点地把钉子敲进去。
几天之后，巴耶利峇机场有一大批飞机降落。
在飞机降落之前，前几天一直不扰民的解放军出来了，在机场附近的棚户区挨家挨户，很礼貌地请当地的住户不要出门眺望机场，不过如果有活要干必须在屋外呆着的，也就算了。
因为空军战士确定这些棚户区的居民家里肯定不会有相机，因此主要精力放在了排查外来人员、在机场外面拉警戒圈上。
第一架飞机准备降落，这是一架“很小”的飞机，比客机运输机小多了，比战斗机也小一圈。
等飞机飞近，才发现这架飞机全身上下透着古怪。
全身深灰色的涂装，机身曲线奇特，螺旋桨长在屁股上，头部……奇特的地方就是头部，它没有玻璃座舱，全金属脑袋，但在脑袋下面又有一个小圆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仪器。
飞机翅膀是“一”字形，平的，尾翼是v形的，速度不太快，晃晃悠悠但是很准确地降落到了巴耶利峇机场的跑道。
飞机停稳后迅速被卡车拉走，然后是第二架，然后是第三架……到下午7点，大概落下了二三十架这种小飞机，然后就没有飞机继续降落了。
……
樟宜机场。
“诸位都是多国联合部队的高层，所以，我方的参战兵力，是不对你们隐瞒的。现在正在降落的，是从中国广东转场而来的无人驾驶飞机，包括单一侦察型和综合打击型。”
叶帅在机场边，与多国部队的军事代表一起目视无人机的降落。
“从中国广东直接飞到这里？这么小的飞机？”
柬埔寨的军事代表团惊讶地问道。
柬埔寨、老挝、泰国三国是标准
的气氛组，他们每国出兵5人，就是在叶帅身边的这115个军事代表。
柬埔寨和老挝是穷，泰国是受美国的牵制。
新加坡至少还出了5、6艘炮艇，巡航马六甲海峡，这是“南洋盾牌”行动的一部分，防止印尼可能先发制人跨过海峡来打仗。
叶帅摇摇头：“两千多公里而已。这种飞机从新加坡起飞，是可以覆盖爪哇岛和加里曼丹岛的。不过，无人驾驶飞机的长处不仅于此，这在今后的实际作战中大家就可以慢慢领会。”
……
莫斯科。
“连中国同志都特地关照了，所以这次我们准备的是最好的医疗条件。苏联科学院、医学院院士、外科科学中心主任彼得罗夫斯基同志亲自来主刀，布拉戈维多夫教授是他的助手，一起给科罗廖夫同志做手术。”
科罗廖夫躺在病床上，正被推进手术室。
“直肠肉瘤，尺寸……比较大，拖了很长时间了。但仍是可以手术切除的，不需要切很大的创口，但需切除一部分健康直肠。”彼得罗夫斯基反复查看科罗廖夫的检查报告后，决定了手术方案。
手术室的门关上，okb-1设计局负总设计师瓦西里·米申在手术室外的排椅坐着等手术结果。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20多分钟的时候，手术二助急匆匆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向着楼梯方向狂奔。
不一会儿，二助带着苏联医学院院士、心脏、肺和纵隔手术专家维什涅夫斯基跑了回来，维什涅夫斯基在路上就把外套甩脱了，打开手术室的门就直奔更衣室。
瓦西里·米申一下站了起来，一丝不安在心头掠过。科罗廖夫不是做的直肠肉瘤手术吗？为什么跑进去一个心肺手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