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dasuanwang.com”朱由检看着克里斯蒂娜，后者正在地图上标注。
她正在画线。以自己收集来的，以及亲眼目睹的奥斯曼国情为准，她正在根据每条“官道”的承受能力来调配劳役的流向。
从君士坦丁堡周边开始，她一圈圈地安排，一圈圈地往里画线。
画线也按照公平的原则来划分。根据民力和居民点的等级，分配到每个居民点的负担都是相似的。而且无论希腊人、土耳其人、斯拉夫人，全都分配以相同的征召，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初步估算，清理保加利亚境内的多瑙河大概需要这么一圈。”她画了个大圈，“从帖撒罗尼迦到阿德里安堡——也就是埃迪尔内一线，也就是除征发君士坦丁堡周边之外，也包括马其顿在内的大希腊地区。在往南就不征发了，因为山路太远，光是走过来就要吃掉我不少粮食。”
“大概多少人？”
“至少也得十一二万吧，当做一次军事行动来征召。让各路西帕希都动起来，愿意带人来上工的就来，不来就换人。我这边不少人排队等着分封呢，刚刚清理完君堡周边。他们要是触我的霉头，我不介意挨个点名，再逐个发送一批人上天。”
“好家伙，那我估计你这次能发送不少人上天。因为就奥斯曼的动员体系来看，恐怕现在并不是所有西帕希都知道朝廷换人了。就算知道，他们恐怕也会像敷衍老太后那样敷衍你。”
“那这可就怪不得我了，是吧？我可不是主动找上门。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履行封建义务，我动手教他们做人——我这可一点都没有违反封建政治的基本原则。不挑事的，我也不会特别对待。但只要敢惹事，我抓住了就一撸到底。”
“你还挺熟练的啊。那么法理依据呢？你依据的是哪里的封建法？”
“那当然是奥斯曼已经有的封建法。毕竟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向我宣誓效忠过，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我老太后和小买买提不是在我们手上？那就对了。这种封建征召的法理就是从他们二位那里来的。”
“你这种做法，算是在特地压榨他们？”
“倒也不是。我本来就需要人力，所以我需要能完成征召的人来干活。干不了就换人呗，缺什么都不会缺想要当封建领主的人——但封建领主也是常常会出问题的。因为封建领主是天生的工作，做封建领主和做父母一样根本就不需要考核，其质量通常难以保证，甚至心智健全的人也未必凑得齐。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意大利人。”
“所以只要你一征召...”
“那必然有人无法完成征召。”克里斯蒂娜下了结论，“如果奥斯曼维持之前的征召体系，每年都发动一次军事行动，那么这些封建领主的能力其实就已经受过考验了。奥斯曼的包税制有趣就有趣在这里，虽然每个西帕希都有最基本的封地来传家，最次最次也是个自耕农的地位。但是管理一整片区域的‘包税人’却是需要另外受命的。现在有许多没有额外受命，是因为这个体系出问题了。”
“所以，你是在恢复奥斯曼本来的...怎么说来着？礼制？”
“你看，我这个人办事就是这么讲道理哦。”克里斯蒂娜摊开手，“本来在奥斯曼要当封建领主确实是需要选拔的。就像军户可以世袭，但是千户需要选拔一样。但奥斯曼的分封体系和征召体系一起烂掉了，就像许多宗人府下面的宗室到死都没排队取上名字一样。封建王朝嘛，驰废起来都是类似的。只是奥斯曼堕落起来更无下限。”
“啧啧。”朱由检摇了摇头，“其实要说下限，恐怕还是卫所更下吧。卫所堕落着，堕落着，能把自己堕落没了，千户成了光杆司令。这种活奥斯曼学得来吗？学不来是吧？学不来就对了。”
“话说，你们那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需要提防一下吗？仔细一想，卫所似乎比奥斯曼的西帕希垮塌得更厉害。”
“你们这边倒是无所谓。卫所变成那样主要是因为，我们同时有‘先进’的民政体系，和较为传统的由卫所兵组成的军事征召体系。卫所兵说白了就是在分封，是开国初期塞王制度的留存。卫所最开始应当由某位藩王来统一指挥，藩王虽然并不管理卫所，但他们一定会监督卫所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运行。但后来全都没了，被拆得零零散散地卫所星散到全国各地。然后。”
朱由检喝了口茶：“大家都是自己人是吧？军户和民户，大家都是自己人。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融合，本来就是在大瓶子里套了个小瓶子，里外装的都是一样的水，只是容器不一样。水质好的时候，那小瓶沉到大瓶的水滴都未必能看得出来。所以卫所就这么完蛋了呗——奥斯曼还有救，至少西帕希不可能把自己和领民混淆到一起去。”
“倒也是。所以奥斯曼的军事征招体系，不会彻底完蛋？”克里斯蒂娜想问问自己手上这套体系的下限在哪。
“不是。从我们的历史来看，这是国人和野人的区别。我们的军户和民户都是国人，只是民户兜在在面。所以军户跑路的时候，会先成为民户。但奥斯曼的国人就是西帕希，这些西帕希上哪堕落去？堕落成野人吗？所以你重新操练他们的时候，恐怕确实会快些。至少你点名西帕希的时候，所有西帕希都一定会喊一声‘到’。所以我说还是卫所的下限更低一些，因为军户真的在受苦。”
“还行。这看起来，奥斯曼的问题并没有牵扯太多我不知道的知识——其实我并不想一次处理太多的西帕希。你是知道的，就算我有理也不适合一次处理全国一半以上的军事贵族，那其实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