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有趣得很。28lu.com”以前他觉得奥斯曼是个面目模糊的妖魔鬼怪。现在他不只见到了奥斯曼人在君士坦丁堡的生活状态，也见到了他们更“随意”一点的一面。
这里就像君士坦丁堡的影子。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非常像，只是节奏更慢，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
这座城市也没有建立在罗马的废墟上，看起来也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您觉得这里，和君士坦丁堡像吗？”
“一点也不像。君士坦丁堡里面，随时都能看到罗马的影响。这座城虽然也是罗马的遗迹，但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它和罗马之间的必然联系。这已经是奥斯曼的城市了。你们做得不错。”
“这简直是对我们最高的夸赞！哦，林将军。”卡拉帕夏叹了口气，“我甚至比听到凤凰王大人的赞赏还要欣喜。我知道凤凰王大人赞赏我们，多半是因为照顾我们的想法。但您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您的看法都是真的！您真的，觉得我们的生活方式还不错？”
“是这样吗？”林庆业自己也想了想——
这么些天，他对奥斯曼的生活方式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从早晨起来做什么，到中午吃什么等等。但是他也注意到一点，这点甚至让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熟悉：
“你们的，百姓在哪里？”
“这都不都是百姓吗？”
“我是问田间地头的百姓，他们在哪里？我看这座城里好像没有什么生人，甚至没看到有什么市场。城市里的人只为这座城而服务，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城建设起来是为了什么。”
“嗯...其实埃迪尔内并不在交通要道上，没有什么商队也是常事。至于百姓，他们都在自己包税人和村中长老的管制下，进不了城。不过您说得对，这座城确实只和奥斯曼的市民有关，和市民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关系。”
“那奥斯曼有多少市民？”
“那我就不知道了。很少吧，毕竟帝国的每座城市都经过设计，国内没有什么人口和商队在流动。像埃迪尔内这样的城市，它存在就仅仅是因为苏丹需要他。城里的人嘛，照理说也是供给不了这座城市的消耗，需要从外调集粮食。”
“我知道我觉得哪里熟悉了。这和我家一模一样。”
“您说的是？”
“朝鲜。朝鲜的也没有什么大城市，只有平壤和汉城两座。大体上，我们的国家分成两部分。北边的城市功能集中在平壤，南部的城市功能集中在汉城。这之外的地方都是乡村，还有小小的县城之类。其实那些大多都是对天朝的模仿，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修城墙的必要。要说这两座城之外，那就只有釜山和义州，义州用来对辽东进行边贸，釜山用来和日本进行通商。基本也就这样了。”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那生活在朝鲜，您治理下的百姓一定很幸福吧？”
“嗯...”林庆业陷入了深思——这个问题，显然不太好说。就“人”而言，生活在朝鲜确实已经很幸福了。因为至少可以看到文明是什么样，比一路上他所见到的那些蒙昧的土著要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做大明的狗，总好做做外面的野狗。外面的野狗不但跑来跑去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他也不知道作为狗应该吃狗粮。外面跑来跑去的野狗，甚至连固定的食谱都没有。
但抛开“人类全体”这个观念来看，朝鲜的百姓过得真的幸福吗？显然这个问题有待商榷。因为如果真的很幸福，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想要脱籍了。一听说可以脱籍，踊跃报名的人能绕着汉城的城墙转三圈。
然而朝鲜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吗？林庆业觉得，朝鲜人再怎么说，也比各地的土著好得多。虽然和土著比有些掉分量，但确实是如此。要说作恶，各地的封建主都作恶。要说横征暴敛，那些蒙昧之地都直接抢了，一点都不留。
那既然朝鲜做得明明没有错那么多，为什么百姓的生活反而看着还不如安南，甚至不如暹罗？
林庆业很明确地知道答案——朝鲜实在是太小了。朝鲜接受了天朝近距离的文化熏陶，在全国只有平壤这么一块平地的朝鲜半岛养活了近千万，甚至有可能突破了一千万的人口。这人口的数量非常夸张，人口密度可以媲美天朝自己的州县，搁在欧洲也是一等一的大国。比法国小，但是比英国多出好几倍。
朝鲜半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多么好的治理，在如此超额的人口面前也会显得力不从心。更不用说，朝鲜的治理其实谈不上“优秀”，只是勉强及格。
朝鲜人在治理上摆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无论如何这都是管不过来的。人口压力和土地问题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缓解，任何的治理都只是在扬汤止沸，只是在浪费时间。反正只要有天朝的认可，朝鲜无论如何都能稳坐东国三千里江山。混一天算一天，就这么混下去算了。
林庆业也发现了他为什么有些恼火。看到奥斯曼人占着这么大的地盘，竟然都荒废在这里。
他不是那些已经摆烂的文武两班人，他是真的想要做点事。他看到，自家的百姓在饥馑和温饱上挣扎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抱着金砖饿死了，一边抛荒着千里沃土一边喊穷叫屈。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太浪费了。所有人都应该过上这样的生活，不只是苏丹选中的人。”
“那朝鲜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接到城市里来住呢？”
“不不不，这是万万不行的。因为我真的住在城里。”
“额...看来我们还真是有不少的地方很像。”
“我说。”林庆业看着他，“我看着这地方不错。如果我们组织一批朝鲜人住过来，你觉得如何？”
“来来来，随便来。我们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你们当然可以来。只是震旦人不来吗？”
“这里太远了，而且新大陆比这里更好。这些挑剩下的地，正好可以帮我们疏解一下人口。差不多够了，就几百万人而已，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