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开始的同时，林庆业已经攀上了城墙。2023txt.com身先士卒是武将的优良品性——虽然这并不充分也不必要，但愿意自己上去的将军至少可以激励士卒。
这在朝鲜两班人中是非常难得，这也是朱由检看好林庆业的地方。朝鲜两班人和平民之间有近乎种族隔离的巨大鸿沟，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把百姓当做人，因为百姓无论如何再努力也无法成为两班人。
但或许也正因是见多了这种生下来就要做狗的悲剧，朝鲜才能安心奉行事大主义。朝廷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上到下都有个三纲五常。朝鲜也是身体力行，先以身事大，然后以身作则，来教育百姓也得事大。两班侍奉大国，百姓就侍奉两班大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林庆业也算是个怪人——他这种情况，在两班人看来是自降身份，住在狗窝里。
倒是朱由检没被这么看，因为朝廷没有真的把朝鲜当做“狗”。朝廷确实是会把某些国家当做狗，但并没有这么看待朝鲜。朝廷的使节会向朝鲜人索要贿赂，盘剥那里的官场，这可是本土才有的待遇，毕竟没人会向狗索要贿赂。这何尝不是一种重视，不少朝鲜人也把这种“友好互动”当做身份的象征，因为朝廷只会和朝鲜这么互动。
这让林庆业更卖力了，这对他的心态构成了某种良性循环——因为身先士卒被下属感恩戴德，又因为事大恭谨而得到朱由检的赏识，他简直比王师中的不少人都要更卖力，虽然罗马的未来和朝鲜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朝鲜人，一直都这么精神吗？”克里斯蒂娜看见林庆业竟然自己上去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她还是有些惊讶。
“你的人里头，有这么精神的吗？”
“就是没有我才问。稍微精神一点的就是柯尼斯马克，他打布拉格的时候就亲自上，当然最后被人轰回来了就是，没什么大用。但林庆业很显然比我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加谨慎了，他为朝廷效力的时候似乎完全不强调什么回报，似乎效忠本身就是一种回报。”
“对了，就是因为这样。为朝廷效忠，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报呢？你别看他似乎是在不求回报的奉献，但实际上就算他不求，他也早就已经注定从这次大義战中获益颇多。因为他这个位置是无数朝鲜两班人都觊觎的位子，这个位子可以直接跳过朝鲜王，向朝廷效忠。”
“这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
“特别的好处就在于，我可以许诺给他封地。不是外邦的封地，而是朝鲜的封地。这次他出门之前我特地让老邵带了话。”
“啊！怪不得他像打了鸡血一样。那拿了封地之后，他和朝鲜王还有封建关系吗？还是说，他们是同事？”
“我们这里不存在‘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种伦理关系。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只要领受土地就是天子的臣子，不是不是直接从天子这里领的。林庆业将来会成为朝鲜国的‘卿大夫’，这是次于诸侯的封建贵族。但历史上，卿大夫也不仅仅向国君效力，也会直接对天子负责。”
“朝鲜王会愿意这样？”
“要是正经的朝鲜王肯定不会愿意这样——但现在朝鲜王不是在和钱老头他们下棋不是？每天光下棋就已经醉生梦死了，能和鸿儒雅士们谈笑风生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时间，他已经乐不思归。我们就算直接在朝鲜国内封卿大夫，他也不会拒绝，甚会觉得这太合礼了！这简直是周礼从天而降，简直是至仁、至福。”
“额...不过，这也是林庆业自己最想要的吗？你直接给他封爵，还是封朝鲜的爵，他更想要那个？”
“我还确实问过他——他二话不说，就直接想要朝鲜的爵。”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直接给他封爵只能虚封，朝鲜那边才能实封？”
“不只是因为这个。如果他直接接受朝廷的册封，那他就直接变成大明百姓了——理论上所有人都是大明百姓，但两班人只有在朝鲜才有特权。而我们这里，林庆业恐怕也了解过，一次科举里面有七八成进士都会是寒门出身，甚至可以有八九成。出身对考进士确实有帮助，但并不能保证一定能中。朝廷中留给世族的位子太少了。不如反过来说...”
他摇了摇头：“他要是愿意来我们这里进行高难度竞争，我才会感到奇怪呢。直接当大明百姓虽然风光，但我们这里的竞争压力可比朝鲜大得多。朝鲜只有两班人之间的竞争，我们这里千军万马都能上桥，大家一起跃龙门，谁也不让着谁。”
“未必哦，我觉得你可以发掘一下他的潜力。聊斋里面不就有吗，说有黄鼠狼修炼成半人，向人讨口封。人要是同意，它就摇身一变成了人身。虽然法力没了，但可以作为人修炼。你看黄鼠狼就算散尽一身法力也要个人身，为什么？因为人才是万物灵长。黄鼠狼再修也是妖，成了人身才能得正果。”
“额...要这么想确实有些道理。但这难度未免太大了吧？”
“只要能成正果，就算再修炼几世又何妨。”
“从志怪小说来讲，确实可以存在这么个事。我也不否认朝鲜人确实有这么个‘心境’。但我确实不希望朝鲜人一窝蜂地想要来我们这里挤，我们已经够挤了。就算我答应，朝廷也不会答应——钱老头他也是考上来的，比他家世显赫的大户多了去了，但内阁首辅就他一个人。不过你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这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想要修成人身，直接归化就行了——不过问题在于，我们现在还没明确要怎么才能归化上国。对林庆业来说，就算他想要归化，大概也不会想要直接归化成百姓吧，一定想要带着等级再转职。由于现在一切都尚未定下，所以他选择回国，这也相当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