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出去？你的耶尼切里都死光了吗？”阿里帕夏正在喂自己的马，头都不回。180txt.com本来，要自己喂马这件事就让他恼火得很，现在宫里竟然还催促他去打头阵，这简直就是“荒谬”的决定。
“可是，帕夏...”
“你们搞清楚！”阿里帕夏忍不住了。他把马头撇在一边，回身指着来传话耶尼切里，“奥斯曼奥卢的战法，不是拿骑兵去打头阵！现在都什么年头了，你们到底会不会打仗？我们这全身重铠的骑兵，是拿来对付对方的骑兵，而不是拿来在炮火下面送死。你们这些耶尼切里，到底有没有打过仗？你们知不知道在马背上有几种挥刀的方法？”
“那么...帕夏，您是不打算出去了？”
“你们给我好好听清楚，我不是不想出去。我是说，你们找个正常的人来指挥，不要让那个希腊老太太隔空号令！你们至少找一个打过仗的人来下令！”
——“太后苏丹娜陛下，他就是这么说的。他拒绝出战，还骂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把您的使节训斥了一番。”
“嗯。”太后看了大厨一眼，“这是全部的事实？”
“情况比较复杂，但大体上是这样。”
“那么，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您是说，骂人的那部分？”
“我知道他要骂什么，无非骂我是个希腊人罢了，这以后再算。我想知道，他拒绝出战，有没有道理？”
“理论上，其实有道理。”
“什么叫‘理论上’有道理？”
“因为目前奥斯曼奥卢一贯的战法，和之前不同。现在是使用火器的时代，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欧洲杂碎，又或者是堵在门前的震旦人，有大量使用火器。”
“但是，我见过火枪操练的演示。你们可以在两次开火之间冲过去。”
“哦，太后陛下，其实问题不在于火枪，而在于炮兵。对骑兵威胁最大的是火炮，因为骑兵比步兵要高一倍，而炮兵的霰弹可以在相当远的距离上横扫一整排。炮兵不需要瞄准，只需要朝着大概的方位开炮，就能撂倒一整排骑兵。”
“到底有多远？我看就算打霰弹，炮弹也会落下来的吗？”
“陛下，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如果用重炮打霰弹，霰弹并不会因为落地而停止，而是会在地上弹射。”
“还会弹？”
“对，会弹起来，有时候还会弹起来好几次。这个不那么容易用肉眼观察到，但如果您亲自在战场上走一走，算一算，就会发现越是大号的炮弹，就越是能‘弹射’。那些重炮打的独头弹，在目视的距离外都能有杀伤。而如果用这样的炮弹打霰弹，就可以在相当远的距离上杀伤一大片骑兵。”
“大概，有多远？”
“您这么算。”他指着外面，“迪奥多西墙的一头，到另一头，这么长——在这么远的距离上，霰弹依然有杀伤骑兵的力量。只要炮足够大。”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现在，一般不轻易使用骑兵？”
“我们会在恰当的时候使用骑兵，但用的频率其实很高。因为根据我国的征招体系，我们的军队中本来就有不少骑兵——这是最恰当的做法，因为我们不可能让西帕希带着自己的步兵上战场。不只是我们，东边的波斯，以及莫卧儿，他们都使用类似的征招体系，所以军队中有大量骑兵。虽然这些骑兵在炮击的面前相当脆弱，但依旧有重要的价值。”
“那为什么你们不组织一些，可以快速地，从炮火面前跑过去的骑兵？反而要有西帕希？”
“哦，太后陛下，这就是我们和那些欧洲杂碎不一样的地方。因为我们的对手包括波斯，波斯也有大量的骑兵。只有骑兵才能拦截骑兵，只有骑兵才能快速解决战斗。我们和波斯的征招体系，都不适合把战争拖太久，所以都会在一次御前会议上制定一年内就可以解决的军事计划，不会像那些西欧杂碎一样，把战争一直拖到好几年之后。这些，只有骑兵可以做到。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保留披甲骑兵。他们非常有用。”
“你们...怎么用的？你们怎么使用的披甲骑兵？”
“我们用这些披甲的骑兵来对付其他的骑兵，尤其是用来对付波斯。虽然这些披甲骑兵在炮火面前和没穿甲差不多，在穿刺的长矛面前也相当脆弱，但在对付同样使用刀剑的骑兵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将其打穿。”
“但是...”太后顿了一下，她在根据自己不多的观察得来的经验，分析这个耶尼切里所说的话，“你们不是有骑枪？骑枪，难道不也能贯穿铠甲？我见过那些西帕希的训练，他们都是用骑枪来冲锋，把骑枪架在腋下，然后去冲击靶子。我看他们训练得都很不错，能一连戳穿一排的十几个靶子，无论在左边还是右边都能击中。”
“哦！我的太后陛下，您实在是太明智了！您竟然只用观察就能思考到这一步，这在训练场上完全没问题。但是陛下，战场上的某些情况您在训练场上是观察不到的。您在训练场上，观察的是人的行为，而不是马的行为。而一旦上了战场，有时候主导决策就不是人，而是马。马并不会总是听人的号令——还有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马不会去撞击马。”
“为什么？他们不是训练过吗？”
“虽然训练过，但我们无法把马训练成像人一样仇恨着对方。就像训练赛马的时候，也不是所有赛马都知道自己正在比赛，只有最聪明的赛马会知道。一般的赛马，只是根据预订的战术，跟在其他赛马后面跑，或者跑在最前面——战场上也是一样，绝大部分战马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打仗。他们看到前方有有一群战马冲过来，当然会停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撞上去就真的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