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后，您醒了吗？”大厨，颤颤巍巍地走到太后的身边——因为这不和规矩，早晨不应该由他来叫醒太后，他甚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700txt.com
首先，这里不是太后的寝宫，而是在花园里。头顶是个帐篷，太后靠在躺椅上，苏丹在旁边的仅容纳一人的小帐篷里躺着。
其次，来叫醒的人应当是侍女，而不是耶尼切里。太后不想大清早就看到耶尼切里，因为耶尼切里突然出现准备什么好事。
“为什么是你？”太后动作没变，但是睁开了眼睛。
“太后...您的侍女...”
“侍女怎么了？”
“后宫属于侍女的房间周围有炮弹命中，我们在凌晨将她们转移，现在还没转移完毕，专门来唤醒您的侍女不知道在哪。”
“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事。”太后的眼睛半睁半闭，她有些不想睁眼看这个世界了——
托普卡帕宫建立在卫城的废墟之上，几乎是从零开始修建，内里的陈设都是土耳其式，其特点就是几乎没有家具。
为什么没有家具呢？因为土耳其式的装潢要搭配奴隶制来使用，当屋子里有一堆活着的工具人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其他家具。毕竟在土耳其起家的安纳托利亚，一件体面的木头家具可比一个工具人贵多了。工具人可以掳来，可以买到，只要打扮得好些就是体面的工具人。
而一件体面的木头家具——还真没什么人知道该上哪去弄。
所以，就算托普卡帕宫里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空房，但因为其配属的“工具人”的不同，功能也就不一样了。有的工具人专门负责叫起，有的专门负责捧毛巾。由于现在托普卡帕宫里只有这么一位希腊老太太需要伺候，几十年都没有兴旺的后宫，所以整个托普卡帕宫也几乎都在给她服务，分工已经细到无以复加了。
但工具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家具。家具有腿也不会动，但工具人会走，甚至还会跑。
“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会碰上这种窘境。”老太后闭上了眼，“本来，她可以晋升为早餐的侍女。她人呢？”
“应该还在，还在。”
“不必找她了，就算找到也不必来见我。在我们那时候，这样失职的侍女是要发配到地方总督那里，而不是留在托普卡帕宫侍奉奥斯曼奥卢。现在，我也没有心思去处理她。找到她之后，让她回去洗衣。”
“太后...如果找不到她，那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太后抬起眼。
“因为，实际上不只她一个侍女没找到。”
“到底有多少？”
“很多，数不清。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就连耶尼切里也失踪了几个。”
“荒谬！到底是谁在看守高门？你是你们耶尼切里在负责是吧？”
“是的，太后陛下。但是...但是跑掉的，正是看门耶尼切里。就是因为看门的耶尼切里跑了，所以昨天晚上有许多人趁着夜色离开了托普卡帕宫。”
“这岂不是更加荒谬！为什么耶尼切里是第一个跑的？难道你们没有互相监督？”
“太后...太后，昨天晚上实在是没法监管到每一个人。有一大半的耶尼切里都在搬运火炮和炮弹，因为托普卡帕宫的弹药库不在宫墙内，我们要从很远的地方把沉重的炮弹和火药搬运过来，驻守宫内的耶尼切里全都在忙，没时间去监督那两个看门的。”
“好吧。”太后闭上了眼，“我...最不能理解的，不是为什么没人监督。而是，他都当上了耶尼切里，为什么还要跑。”
耶尼切里不可能背叛奥斯曼奥卢，这在奥斯曼帝国内几乎是一条常识。因为很显然的，不说在奥斯曼帝国境内，哪怕来拿西欧都一起算上，整个欧洲都没有这么好的“前程”。
成为耶尼切里就意味着拿到了最高权力的通行证，最高能当上大维齐尔，而大维齐尔的权力显然是要高于不少欧洲的国王。对比来看，这就像施拉赤塔也是靠选拔，而不是世袭一样。
这种军事贵族阶层在欧洲的其他地方的确都是世袭的。只有奥斯曼，是靠强制、或者半强制地掳掠人口，再加以系统的培训，进而才能真正成为统治体系的一部分。
在如今的年头，十几张大多数耶尼切里都是“半强制”入伍——也即，名义上虽然是强制，但实际上在懂行的地方被直接视作一种机遇，尤其是巴尔干的富庶家庭中。就连不少偏远的山区的基督教家庭，也会把供奉血税当作是一件好事，即使他们的子嗣并不都是能当上耶尼切里。
能当上耶尼切里本来就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机遇。它难就难在，表现得太差也不行，但是表现得太好也不行。在早期的军事训练中，高门奴隶的体系会淘汰掉绝大部分资质不够的进贡儿童，只有最优秀的一批能够进入托普卡帕宫内的恩德伦学校。这里并不是什么奴隶营，因为奥斯曼的皇子们也这一栋建筑里接受教育。
恩德伦学校毕业生在成年之前都至少会3种语言，了解科学和医学，接受音乐和艺术的教育，还要学习法律和历史——在这其中，最优秀的毕业生其实会被分配到高门政府，而不是耶尼切里。只有那些，优秀，但又不是那么优秀的，会进入耶尼切里。
这个过程很具有迷惑性。因为实际上进入高门政府，最优秀的毕业生并不能获得真正的权力。如果不是优秀到能直接侍奉苏丹本人，大多数进入高门政府服役的人只会在书吏的职位上干活几十年。
反倒是耶尼切里的升迁会更快。因为耶尼切里早就成为了具有影响力的政治团体，它攀附在奥斯曼的分封体系上吸取养分，会往帝国内的各个区域派驻他们的“自己人”，也就是其他耶尼切里。